州衙内的血腥厮杀已臻白热化。邕江军的弓弩齐射与前后夹击,虽一度将石保衡叛军压制得死伤惨重、阵型大乱,然而叛军毕竟人数众多,且多为石保衡用重金豢养的亡命之徒,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竟凭着凶悍的血性,开始依仗盾牌和同伴的尸体,疯狂反扑!双方在狭窄的庭院内短兵相接,刀枪碰撞声、怒吼声、惨嚎声震耳欲聋,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战况惨烈至极!
蒙力一杆浑铁枪舞得如同黑龙翻江,所向披靡,已接连挑杀数名叛军头目,正欲向叛军核心区域突进,进一步扩大战果。然而,就在这胜负天平看似逐渐向崔?一方倾斜的紧要关头,异变陡生!
州衙外围的黑暗中,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而至,正是由没藏呼月率领的西夏精锐刺客!他们伏在临近街巷的屋顶上,冷眼俯瞰着州衙内灯火通明、杀声震天的战场。
一名蒙面武士压低声音,难掩惊诧:“首领,看!是宋军在内讧!那崔?正在镇压一伙臂缠红绸的叛军!”
没藏呼月那双深邃的媚眼微微眯起,迅速扫过战场。她一眼便看清了局势:崔?一方凭借地利和伏兵占据上风,而那伙叛军虽处下风,却困兽犹斗,正是搅浑水、趁乱取事的绝佳时机!尤其是当她目光锁定高台之上,那并肩而立、格外醒目的崔?与颜清秋时,一股混合着嫉妒、怨恨与兴奋的毒火,瞬间在她心中熊熊燃起!
“真是天助我也!”没藏呼月红唇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当机立断,低声下令,“听令!分作三队,潜上围墙与廊庑屋顶,优先狙杀那些弓弩手,减轻叛军压力!务必制造混乱!我去取崔?首级!”
“是!”众西夏武士凛然应命,身形如同狸猫般散开,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州衙围墙与屋顶潜行而去。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擅长隐匿与暗杀,远非寻常军士可比。
几乎就在邕江军弓弩手专注于向下倾泻箭雨的同时,来自黑暗中的致命袭击悄然降临!
“呃!”
“啊!”
数名占据制高点的邕江军弩手,猝不及防间,便被从身后或侧翼袭来的淬毒匕首、飞镖割断了喉咙,或是被无声的弩箭射穿了后心,惨叫着从高处坠落!
突如其来的背后打击,顿时让邕江军的远程火力为之一滞!叛军压力骤减!
石保衡正被蒙力杀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忽见墙上弩手纷纷坠落,又隐约看到一些陌生的黑影在屋顶闪动,虽不明就里,但以为是交趾援军终于赶到,顿时狂喜过望,士气大振!他挥舞战刀,嘶声力竭地咆哮:“兄弟们!援军到了!是我们的援军到了!杀啊!杀光这些邕江军的泥腿子!胜利属于我们!”
绝境逢生的叛军闻言,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疯狂地向邕江军反扑过去!原本明朗的战局,瞬间再度陷入胶着与混乱!
而此刻,州衙正堂高阶之上,杀机已然临身!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暗夜中掠过的疾燕,身形几个极其优雅却又快如鬼魅的闪烁,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零星射来的箭矢与下方混战的波及,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崔?与颜清秋面前数步之遥。
正是没藏呼月!
她依旧穿着那身紫色夜行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此刻却冰冷如万载寒冰的眸子。她手中,那柄弧度诡异、刃口泛着幽蓝光泽的西夏弯刀,已然出鞘,散发出森然的杀气,牢牢锁定了崔?。
颜清秋在没藏呼月现身的那一刻,浑身猛地一僵!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收缩,如临大敌!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将崔?完全护在身后,“锃”的一声,秋水剑彻底出鞘,剑尖遥指没藏呼月,凛冽的剑气与对方阴寒的刀势在空中狠狠相撞!
“没藏呼月!”颜清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冰冷。
“呵呵……”没藏呼月发出一阵银铃般悦耳、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她目光掠过颜清秋,最终定格在她身后神色凝重的崔?脸上,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野利真……哦,不,现在该叫你颜清秋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刻骨的怨毒:“自琼玉阁一别,我当你早已化为一堆枯骨,没想到……你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回到了你的旧情人身边?为了这个宋人小子,你背叛西夏,背叛野利部,甚至……背叛了我!”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刹那间,往昔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没藏呼月的脑海:那是遥远的西夏兴庆府,琼玉阁中,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起在严苛的教习下练武、读书、学习刺杀之术。她没藏呼月天资卓绝,无论武功谋略,永远是最出色的那个,而野利真则稍显柔弱,总是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她曾无数次保护她,替她挡下责罚,分享秘密……那份扭曲的、介于姐妹与竞争者之间的情谊,曾是她冰冷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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