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情势恐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严峻。交趾探马已深入我境,窥探之细致,远超寻常。其对岸军镇,亦有异动。女儿以为,他们绝非仅仅骚扰,恐在酝酿大举进犯。”韦望山听罢,面色凝重如铁,沉吟良久,道:“崔通判此前已有警示,看来绝非虚言。我峒需立即加强戒备,加固寨防,囤积粮草箭矢。你即刻传令各寨,提高警惕,遇有可疑,立刻燃烽火示警!”
“是!”韦青蚨领命,旋即又道:“阿爹,此事关系重大,不仅关乎我一峒一寨,更关乎整个邕州边防。女儿以为,应立即将此事禀报崔通判,以便邕江军及早应对,协调各峒联防。”
韦望山深以为然:“正当如此!你速去书写详情,我派人以最快速度送往州衙!”
与此同时,在界河对岸,交趾李朝边境重镇——“思明州”(注:此为借用宋代地名,非指现代思明)的守将府邸内,亦是灯火通明,气氛诡秘。
府邸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中。曾在雷火峒出现的交趾密使,正恭敬地向一位身着交趾高级军官服饰、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禀报。
“将军,侬氏母子已收下兵甲金银,虽那老妇阿侬狡猾,多有索求,但其复仇心切,已然心动。其子侬智高,更是志大才疏,易受煽动,可为我所用。”
那将军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冷冷一笑:“很好。李佛玛陛下要的,就是让这把僮人的刀,狠狠地插进宋人的心腹之地,让他们自顾不暇。”他顿了顿,问道:“我让你探查邕州新军虚实,以及那崔?的动向,如何了?”
密使忙道:“回将军,属下已派出多批精锐探子,深入邕州边境。那崔?所练‘邕江军’,确与以往宋军不同,操练甚勤,装备亦较精良,尤其弩箭犀利。其于各险要处新设哨垒,联防有所加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其防线并非无懈可击。其兵力毕竟有限,各羁縻州峒态度不一,联防亦有缝隙。尤其近日,那崔?似乎正忙于与僮人合搞什么‘糖寮’,兴办产业,精力恐有分散。”
“糖寮?”将军嗤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想着赚钱?真是书生之见!可知其具体布防图与换防时辰?”
“正在加紧探查。已捕获一名僮人边民,略加‘劝导’,已答应为我等提供些许消息。只是核心军情,难以触及。”
“足够了。”将军眼中闪过狠毒之色,“不必等到万事俱备。陛下已下决心,要在今冬江水枯浅、利于用兵之时,给邕州来一次狠的!不仅要大军压境,更要让其内部先乱起来!”
他压低声音,部署道:“令侬智高部,近期频频出击,骚扰宋境村寨,规模不必大,但要狠,要制造恐慌,最好能挑起僮汉冲突!同时,散播谣言,就说崔?与僮首勾结,欲榨取僮人血汗以自肥,其兴办糖寮,实为盘剥之新法!”
“再令细作,寻找机会,看能否潜入那所谓的糖寮工地,或纵火,或投毒,务必使其办不成!要让那崔?内外交困,疲于奔命!”
“待其焦头烂额、防线松动之际,便是我大军渡河,直捣邕州之时!”
密使眼中露出兴奋而残忍的光芒:“将军妙计!如此一来,宋军首尾难顾,僮人心生疑虑,邕州必破!”
“去吧!行事隐秘些!要让宋人以为,一切都是那些不服王化的僮蛮自己搞出来的乱子!”将军挥挥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是夜,一封插着三根雉羽、代表最紧急军情的僮人书信,被快马送至邕州州衙。
崔?刚处理完一日公务,正欲歇息,闻报立刻披衣起身,在灯下拆阅。
信是韦青蚨亲笔所书,字迹略显急促,却依旧力透纸背。信中详细记述了今日巡边所发现的种种交趾探马活动迹象,以及对交趾军镇异动的观察,最后直言判断:“……敌探活动频密,远超寻常骚扰,恐有大举进犯之图谋。情势危急,望大人速做决断,加强戒备,协调各峒,早做应对。”
崔?阅罢,眉头紧锁,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却更深沉凝重。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望着城外漆黑的山影,秋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果然来了……而且,来得更快,更急。”他低声自语。韦青蚨的警讯,印证了他最坏的预感。交趾李佛玛,显然不打算给他太多经营邕州的时间。
他立刻转身,沉声道:“周安!即刻去请蒙力统领、阿岩副统领,以及孙伯谦、周文渊来签押房议事!要快!”
夜色中的邕州城,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悄然绷紧了神经。而遥远的山林深处,阴谋的毒焰已然点燃,即将燎向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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