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自那以后,谢尘虽未醒来,却也不再恶化,如同活死人般,沉睡于谢府深院。谢家谨遵道人之言,精心照料。转眼,便是十年。”
文墨轩的目光看向谢尘,带着一丝感慨:“十年前,也即是云芷道友你……离开青岚界,拜入天衍宗后不久。某一日,谢府上空,忽有星辉垂落,没入谢尘沉睡的阁楼。紧接着,昏睡了整整十年的谢尘,竟……自行苏醒了过来。”
“苏醒后的谢尘,身体极度虚弱,记忆全无,心智如同稚童,且体内毫无灵根,无法修行。但其眼神清澈,性情温和,更奇异的是,他无师自通,便能识文断字,且对剑之一道,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与天赋。谢家欣喜若狂,悉心教导。谢尘也进步神速,短短数年,便将凡俗武学练至化境,更隐隐触及了‘以武入道’的门槛。”
“然而,好景不长。约在三年前,谢尘身上开始出现异状。他时常会陷入短暂的‘失神’,口中呢喃着一些无人能懂的字句,如‘星辰’、‘剑骨’、‘归墟’、‘守护’……更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引动微弱却精纯的星辉与剑气,惊扰四邻。此事渐传渐广,引来了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窥探。”
文墨轩神色转为凝重:“我‘文华书院’与谢家乃世交,更曾受那位神秘道人所托,暗中照看谢尘。察觉异状后,便将其接入书院,以阵法遮掩其异象,并暗中调查。我们发现,窥探者身份复杂,有凡俗势力,亦有隐于凡间的低阶修士,甚至……有一些气息极其诡异、不似此界之人的暗探。”
“直到约半年前,”文墨轩看向云芷,“药王谷‘归墟之门’一战,消息虽被封锁,但巨大的能量波动与‘星火燎原’的异象,仍被一些特殊手段捕捉到。而就在那异象爆发的同时,谢尘身上也发生了剧变!”
“他昏睡了整整三日,周身被浓郁的星辉包裹,更有无数破碎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剑意虚影在其身周流转、哀鸣!当其醒来后,虽依旧虚弱,记忆也未恢复,但其眼神、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文墨轩顿了顿,“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药王谷,找……云芷。’”
文墨轩说完,殿内一片寂静。
云芷死死地盯着谢尘——或者说,是谢尘体内那让她魂牵梦萦的气息本源。沉睡十年,星辉唤醒,记忆全失,却无师自通剑道,口中呢喃着与“谢无妄”相关的词汇,更在“星火燎原”之时发生共鸣,苏醒后指名要找她……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转世?残魂依附?还是……某种连我也无法理解的存在形式?”云芷心中念头飞转,混沌祖血与魂印星光在体内微微沸腾,与谢尘身上那微弱的、同源的剑意与星光,产生了更加清晰的共鸣。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谢尘面前。少年(或许该称为青年?)微微仰头看着她,眼神平静,深处却仿佛有漩涡在流转。
云芷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灰银星芒,轻轻点向谢尘的眉心。
谢尘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指尖触及眉心皮肤。
刹那间——
“轰!”
云芷的识海之中,如同有惊雷炸响!一幅幅破碎、模糊、却无比真实的画面,伴随着汹涌的情感洪流,强行涌入!
——清冷仙尊于九天之上,回眸一瞥,眼中星河倒转。
——剑光撕裂幽冥,血染长空,身影挡在她身前,寸寸化为星光。
——最后一点凝聚了所有守护与不舍的魂印,融入她的心口,温暖如初。
——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一点微弱的星芒,随着一道神秘道人的指引,跨越无尽时空,落入凡俗小界,一个濒死孩童的躯体……
——十年沉睡,星辉温养,剑意本能复苏……
——感应到遥远的、熟悉的“星火”呼唤,沉寂的意志开始真正“苏醒”……
画面戛然而止。
云芷收回手指,踉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眼中却已噙满泪水,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虚幻的狂喜。
是他!
真的是他!
虽然方式诡异,虽然面目全非,虽然记忆残缺,修为全失……但那灵魂最深处的烙印,那守护的意志,那与她的魂印同源共生的联系……做不得假!
谢无妄……以这样一种方式,归来了!
谢尘(谢无妄?)看着云芷眼中汹涌的情绪,平静的眸子里,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低低地、仿佛自语般呢喃了一句:
“……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云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清明,只是那份深藏的激动与温柔,难以掩饰。
她转向文墨轩,郑重一礼:“文院主,大恩不言谢。护持之恩,云芷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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