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山神庙外立刻忙碌起来。工人们用撬棍撬开冻土,把车床拆解成零件,再用草绳捆紧,往卡车上搬。汉斯指挥着人给步枪装箱,每箱垫上稻草防震,他数着箱子数量,嘴里念念有词:“两千三百零七,两千三百零八……”像是在跟老伙计们告别。
周先生蹲在土高炉前,指挥着徒弟们拆耐火砖。这炉子是他亲手砌的,每块砖的位置都刻在心里,此刻却要亲手拆开。“小心点!这耐火砖是从鬼子炮楼扒来的,烧了三个月都没裂,留着将来还能再砌起来。”他声音发哑,哈出的白气里带着火星——刚从炉里扒出来的砖还带着余温。
雪越下越大,卡车的引擎在低温下很难启动,张猛让人往油箱里掺了点新炼的汽油,又用炭火给发动机烤了半个时辰,才听见“突突”的启动声。第一辆卡车装着镗床和蒸馏釜核心部件缓缓驶离时,天边已经泛白,兵工厂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模糊,只留下满地的断木和炉渣,像被啃过的骨头。
李明远带着伏击队在鹰嘴崖埋伏时,雪已经没到大腿根。战士们趴在雪窝里,步枪上裹着白布伪装,呼出的气一出来就冻成了冰碴。鹰嘴崖是日军进山的必经之路,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中间的通道仅容两辆卡车并行,最窄处甚至要侧着身子才能过。
“记住,等鬼子的炮兵过去再打。”李明远压低声音,往冻得发僵的手里哈着气,“先炸掉首尾的卡车,把他们困在峡谷里。”旁边的战士正用刺刀在岩壁上凿坑,里面塞进用苦味酸和碎石做成的土炸药,引线接得老长,一直拉到崖顶的隐蔽处。
日头爬到头顶时,日军的先头部队才出现在峡谷入口。打头的是辆挎斗摩托,骑手裹着黄呢大衣,在风雪里像个移动的稻草人。后面跟着的步兵踩着齐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扛炮的士兵更是苦不堪言,炮架陷在雪里,每走一步都要几个人合力推。
“这群蠢货,不知道山路难走还带这么多重装备。”王鲁生趴在李明远旁边,小声嗤笑。他手里攥着根粗麻绳,绳子另一头系在块足有千斤重的岩石上,就等信号往下放。
等日军的炮兵中队全部进入峡谷,李明远猛地扬起手臂。王鲁生用力拽动麻绳,岩石裹挟着雪块轰然滚落,正好砸在最后一辆运炮的卡车驾驶室上,铁皮被砸得凹陷变形,司机困在里面惨叫。几乎同时,两侧岩壁上的炸药接连引爆,碎石和雪块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瞬间把峡谷两头堵死。
“打!”李明远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击中日军指挥官的马靴——那匹马受惊跃起,把指挥官甩进了雪堆。伏击队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穿透风雪,在日军队伍里撕开一个个缺口。那些刚从暖和的营房里出来的日军显然没料到会在这种鬼天气遇袭,一时间慌了神,趴在雪地里胡乱开枪,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雪尘。
“扔手榴弹!”李明远吼道。战士们扯开棉衣,从怀里掏出裹得严实的手榴弹——怕引信被雪打湿,特意用油纸包了三层。手榴弹在日军队伍里炸开,雪地上炸出一个个黑坑,混着血肉和冻土溅起老高。有个日军士兵试图用九二式重机枪反击,刚架起枪,就被汉斯精准的冷枪打中手腕,机枪“哐当”一声掉进雪窝。
汉斯趴在离峡谷最近的崖壁后,手里的新造步枪几乎没停过。他专门瞄准日军的军官和机枪手,每一发子弹都像长了眼睛。“左边第三个,戴皮帽的那个,是个少佐。”他低声对旁边的观测手说,话音刚落,那少佐就捂着胸口倒在了雪地里。观测手数着弹壳,已经堆了一小堆:“师傅,您这枪法,比在柏林靶场时还准。”
日军的反击渐渐组织起来,他们用步兵炮轰击崖壁,试图打开缺口。炮弹落在雪地里,掀起的雪雾遮天蔽日,不少战士被飞溅的冻土块砸伤。李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雪,看见有日军正顶着炮火往崖壁下爬,立刻喊道:“掷弹筒!压制他们!”
隐蔽在岩石后的掷弹筒手迅速架起武器,土制的榴弹带着尖啸砸向攀爬的日军,把他们炸得滚回峡谷。这些掷弹筒是用汽车减震器改造的,射程不远,但精度出奇地高——周先生特意在筒身上刻了刻度,能根据风速调整角度。
战斗从正午打到黄昏,峡谷里的日军被压缩在中间,冻饿交加,不少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李明远看了眼天色,雪虽然小了点,但夜幕很快就要降临,再拖下去对伏击队不利。“撤!”他打了个手势,战士们交替掩护着往崖顶后方退,汉斯最后一个离开,临走前还对着峡谷里补了一枪,把日军好不容易架起的机枪打哑。
撤退路上,王鲁生踩着李明远的脚印往前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李司令,咱这一仗能拖多久?”
“至少能让他们在峡谷里耗两天。”李明远回头望了眼被夜色吞噬的鹰嘴崖,“等他们清理出通道,设备早该到东营了。”风雪里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是伏击队埋下的延时炸药在响——那是用来拖延日军追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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