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走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压:“卧倒!枪托贴紧肩膀,不然后坐力能把你掀翻。你看,瞄准的时候得‘三点一线’,准星、缺口、靶心,得对得齐齐的。”他手把手地教张石头调整姿势,手指碰到对方汗湿的军装,能感觉到下面肌肉的紧绷。
张石头重新趴下,脸几乎贴到地上,泥土的腥气钻进鼻子里。他闭着眼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还是偏了,打在靶子旁边的泥地里,溅起一片尘土。“娘的!”他急得直拍大腿,“这破枪跟俺过不去!”
“别急。”李明远递给他块布,“擦擦汗,心定了再打。”
周小满是最后一个打的。他端枪的手有点抖,枪身晃得像风中的芦苇。瞄准了半天,手指刚要扣扳机,突然喊:“等一下!”他掏出小本子,从里面抽出根铅笔,跑到靶子前,在红圈中间画了个小小的十字,“我觉得瞄准线得和这个十字对齐,这样更容易找准头。”
张石头在后面笑:“打枪哪用画这么多道道!跟念书似的。”
李明远却摆了摆手:“让他试试。”
周小满回到射击位,深吸一口气,调整姿势,让准星正好对上那个十字。“砰!”子弹打在十字旁边,虽然没中靶心,却比刚才张石头的枪法强多了。他兴奋地脸都红了:“管用!真的管用!”
“看,”李明远对大家说,“每个人有自己的法子,管用就行。打仗不是只有猛冲猛打,动脑子更重要。”
刘和尚打枪时最有意思。他不像别人那样趴在地上,而是半蹲着,左手扶着枪身,右手扣扳机,闭着一只眼,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经。“砰”的一声,子弹居然擦着靶边飞过,离红圈只差一指宽。他嘿嘿笑:“俺念佛时练过眼神,能盯着香头一动不动,这准星比香头好瞄准。”
太阳快落山时,子弹快打完了。李明远让大家围坐成圈,地上的弹壳反射着夕阳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银子。“知道为啥让你们来靶场不?”他捡起颗弹壳,在手里掂了掂。
张石头抢着说:“练准头!打得准才能杀鬼子!”
“不全是。”李明远把弹壳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枪是工具,得知道啥时候该开枪,啥时候不该开。比如鬼子在村里抢东西,周围都是老乡,咱不能当着老乡的面乱开枪,得找机会绕到背后;比如遇到妇女小孩,宁可放跑鬼子,也不能伤着自己人。咱是八路军,不是胡子,枪口得对着该打的人。”
周小满在本子上记着,笔尖在纸上沙沙响,突然抬头:“连长,那要是……要是情况紧急,必须开枪呢?”
“那就得保证一枪打中,”李明远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子弹有限,咱的机会也有限,每颗子弹都得算着用。浪费一颗子弹,可能就意味着少杀一个鬼子,多让一个老乡受苦。”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王铁蛋突然扯了扯李明远的袖子,声音压得很低:“连长,俺刚才好像看见靶场那边有动静,芦苇丛里,像有人躲着看。”
李明远脚步一顿:“看清了吗?是啥样的人?”
“没太看清,就一闪而过,像是个穿灰布褂子的汉子。”王铁蛋挠了挠头,“说不定是俺看花眼了。”
李明远没说话,让大家加快脚步往回走,自己落在后面,回头望了眼河滩。暮色里,远处的芦苇丛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里面。他摸了摸腰间的枪,枪套里的槐花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心里却多了个沉甸甸的念头:这靶场,怕是不太平。
芦苇荡里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李明远就带着周小满和刘和尚往河滩去。周小满背着个单筒望远镜,是从鬼子据点缴获的,镜片上还有道划痕;刘和尚揣着两把匕首,是他自己磨的,刃口闪着寒光——他说“悄无声息的活,用刀比用枪靠谱,省子弹”。
露水把芦苇叶压得弯弯的,走在里面,裤腿很快就湿透了,冰凉的水汽顺着裤管往上爬。刘和尚走在最前面,他光着脚,踩在泥里悄无声息,像只警惕的狸猫。突然,他停住脚步,弯腰指着地上的脚印:“有人来过,不止一个。”
那脚印比军靴小,像是布鞋踩出来的,在泥里陷得挺深,边缘还有些打滑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带着重物走过。周小满蹲下来,掏出尺子量了量:“鞋码差不多,都是四十码左右,像是同一个人来回走了几趟。”他掏出本子,用铅笔仔细画下脚印的形状,“你看这边缘,磨损得厉害,应该是穿了很久的旧鞋,鞋底都快磨平了。”
往前走了百十米,芦苇丛突然空出片小空地,大概有两张桌子那么大。地上有堆烧过的火堆,灰烬还带着点温度,里面埋着几个罐头盒——是鬼子吃的那种牛肉罐头,铁皮上印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的字样。李明远捡起个罐头盒,底部有个小孔,像是被钉子扎的,里面的肉渣早就没了,只剩下点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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