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的目标是建立对整个东印度群岛的绝对宗主权。而兰芳这样的华人公司是一个事实上的自治政权,他们自己收税、选举领袖、拥有武装、执行法律,并且名义上只向清朝皇帝朝贡,这在荷兰人看来是对其统治秩序的直接挑战。
荷兰人最初并不想,也没有能力直接进攻。他们采取了间接挑拨的策略,扶持当地的马来苏丹。荷兰支持本地苏丹对这片土地拥有主权,而兰芳公司只是“租客”或“臣民”。
通过与苏丹签订条约,荷兰看似“合法地”获得了对这片土地的宗主权,从而将兰芳置于自己的管辖之下。
1850-1854年,荷兰人发动了对西婆罗洲华人社群的战争。他们首先消灭了最强硬、最富裕的大港公司。兰芳公司在这次战争中,为了自保,采取了妥协忍让,从而幸存下来。
荷兰人明明早就有能力吞并兰芳,兰芳内里金矿枯竭,财政几近崩溃,忍让日久,荷兰人为什么一直在等?”
伍廷芳深深吸了一口气,“顾忌大清?”
陈九插话,“还有矿工。”
“伍先生,兰芳是客家人的政权,他们主要是矿工群体,这群人很能打,也敢打,阿昌叔给我的书信告知,首批八百客家青年兵员素质很高,得知是打荷兰人,心也很齐,他们只是没有先进的武器,”
沈葆义点了点头,“除了被亚齐人拉扯精锐的原因之外,兰芳公司在名义上,依然是’大清的朝贡国’。荷兰人怕的不是兰芳,他们怕的是京城。”
“京城?”
陈秉章冷笑一声,“他们自己都深陷在伊犁和越南的麻烦里。”
“这不重要。”
沈葆义说,“重要的是荷兰人相信 大清国在乎。根据我们获得的、巴达维亚总督与海牙殖民地部一些官员聚会的讨论,荷兰人极端‘提防清朝的干预’。他们担心,如果公然吞并兰芳,会引发大清国在南洋的激烈反应,甚至导致外交危机或贸易报复。”
“荷兰人不确定是否会招致清政府的军事或外交干预。”
“大清的南洋水师和北洋水师正在积极筹建和购买军舰。从欧洲,特别是德国订购的定远、镇远等铁甲舰是当今世界的先进水平。荷兰倾尽全力打的亚齐战争,打得极其狼狈,在国际上也十分丢人,而左公收复新疆,展现的陆军水平也让荷兰人忌惮。”
“一旦公开吞并兰芳,引来水师舰队的军事压力,荷兰本土最怕的,是他们对兰芳的公然灭绝,会被视为荷兰人对大清开战的信号,这样的战争烈度,他们承受不了。”
“还有,荷兰人虽然是统治者,但在整个荷属东印度,爪哇、苏门答腊等地,经济的中间层,商业、贸易、税务、物流、手工业几乎完全掌握在数以十万计的海外华人手中。
兰芳公司虽然在婆罗洲,但它被视为全体南洋华人的一个象征,这是全体南洋华人的骄傲。
一旦荷兰人公然灭绝兰芳,这可能引发整个荷属东印度殖民地的华人全面罢工、罢市、甚至武装暴动。
荷兰殖民政府的税收严重依赖华人商帮。如果为了一个已经没什么油水的兰芳,而导致其在爪哇和苏门答腊的核心利益,贸易、种植园、税收因华人的反抗而崩溃,这笔账是完全划不来的。”
“所以,我们要打这个时间差!”
“而我们的第二步战略,”
“就是利用荷兰人的这种恐惧,利用南洋华人的一统决心,彻底扭转局面!”
陈九咳嗽两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我这次回来前,已经带刘阿生(现任兰芳大唐总长)见过李中堂,向总理衙门呈报,也试探了朝廷的想法。
就在今年2月,衙门刚刚签署了伊犁条约。虽然通过左公抬棺出征和曾纪泽的外交谈判,收回了伊犁,但同样付出了巨额赔款。中堂与我直言,与西方列强的任何军事冲突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
他跟刘阿生说,外崇和好......荷夷虽非英法之巨,亦是泰西列强。其战舰之利,枪炮之精,非尔等乌合之众所能抵挡。尔等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朝廷正全力筹办海防,若此时为尔等而与荷兰交恶,万一引来英法干涉,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家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本官不能不为大局着想。
婆罗洲自古非我朝版图,尔等亦非朝廷册封之藩属。荷兰人与尔等之争,按《万国公法》,乃其内政。朝廷若强行干预,是师出无名,必遭列强群起而攻之。
眼下,他正倾尽全力建设北洋水师,但这支舰队尚未成型。他绝不会为了一个远在婆罗洲、法理上与清朝无关的华人团体,去冒险与荷兰开战。
如今的大清,北有俄患(东北和西北),东有日寇(冲绳、台湾),南有法忧(安南),自顾不暇,何论一个小小的兰芳.....”“不过,仗是必须要打!就算是为了南洋华人也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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