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星居内,时间失去了刻度。穹顶的夜明珠恒久地散发着柔和清辉,映照着石壁上玄奥的星辰刻痕,也映照着石室内两道沉凝如渊的身影。空气中精纯的星辰灵气如涓涓细流,无声滋养着一切。这里仿佛是遗世独立的方外之境,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杀伐。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是近乎燃烧般的潜修与积蓄。
玄苍盘膝坐于石室中央,周身气息已与初入此地时判若两人。伤势尽复,脸色红润,眉宇间那因魔气侵蚀而残留的戾气已被彻底炼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威严。他双目紧闭,但周身却隐隐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剑影幻灭生息,时而凝聚如实质,散发出斩灭万物的寂寥剑意;时而散逸如流光,与整个隐星居的星辰道韵融为一体。那柄名为“寂灭”的古朴长剑,横于膝上,剑鞘虽未出,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透出,仿佛沉睡的凶龙,随时可裂石穿云。巡天神将留下的“寂灭星辰剑”传承,已被他初步消化吸收,修为虽未突破金丹,但战力与境界,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
我则静坐于石桌旁,面前摊开着那卷暗黄色的阵图卷轴。卷轴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个符文、每一处暗红标记,都已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我的识海深处。连日不眠不休的参悟,让我神魂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我仿佛能透过这卷轴,“看”到胤都龙脉的哀鸣,“听”到潜龙渊下邪阵运转的嗡鸣,“嗅”到那弥漫在皇陵上空的血腥与怨毒。蚀灵化龙阵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变化、乃至其运转的核心规律与薄弱节点,都已了然于胸。同时,我对《星枢引灵诀》的修炼也已臻至一个新的高度。指间星陨戒温顺如臂指使,心念微动,精纯的星辰之力便可随心凝聚、变化,对体内那丝混沌星核本源的炼化也愈加得心应手,修为稳固在筑基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可突破后期。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与……沉重的责任感,萦绕心头。
这一日,当时辰的流转在心底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玄苍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星云流转,深邃如宇宙初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精光一闪而逝。他周身幻灭的剑影悄然收敛,气息沉凝如山,仿佛将所有锋芒都藏于鞘中。
“时辰到了。”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闻声抬起头,将卷轴小心卷起,收入怀中。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交汇,便已知彼此心意。
我们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处给予我们喘息与力量的石室,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那扇通往外界幻阵的石门。
推开石门,眼前并非来时的螺旋星阶,而是一片氤氲流转的乳白色雾气。这是隐星居外围的守护幻阵,比来时更加凝实、更加莫测。
“跟紧我。”玄苍低语一声,寂灭剑并未出鞘,但他并指如剑,指尖幽蓝星芒吞吐,凌空划出一道玄奥轨迹。轨迹所过之处,前方的浓雾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开,显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通道。他对星辰阵法的理解,显然因传承而精进了无数倍。
我紧随其后,星陨戒微光流转,与周遭阵法气息隐隐共鸣,让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通道的稳定节点。两人一前一后,步履沉稳,在光怪陆离的幻象与空间扭曲中穿行,如履平地。
不过片刻功夫,前方雾气散尽,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带着草木腐烂和山野清冷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我们已站在了隐星居入口之外,那片被死亡浓雾笼罩的山谷边缘。身后是翻滚的雾墙,身前是连绵的秋日山峦,天空依旧阴沉。
几乎在我们踏出幻阵的瞬间——
“唰!”
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山石之上。正是那神秘的白发老者!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面容枯槁,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目光在我们身上一扫,尤其是在玄苍身上停留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看来……收获不小。”老者沙哑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玄苍踏步上前,与我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与老者对视,周身气息虽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与老者分庭抗礼。“承蒙前辈指点,略有所得。”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前辈在此等候,想必……不只是为了寒暄吧?”
老者闻言,干枯的脸上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子,修为见长,脾气也见长。不错,老夫在此,确有一事相询,亦有一物相赠。”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我指间的星陨戒,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小丫头,那石匣中的东西……你可看明白了?”
我心中一凛,与玄苍对视一眼,沉声道:“看明白了。影尊所图,乃是倾覆此界。蚀灵化龙阵,歹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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