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了那家小店。
内部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桌椅，灯光昏暗，但比起外面的死寂，总算多了一丝人气。
知更鸟体贴地选了一个靠里的，相对安静的位置。
考虑到墨徊还在发烧，知更鸟只点了两杯简单的热饮。
冒着热气的杯子端上来时，墨徊蔫巴巴地伸出尾巴，灵活地将杯子勾到自己面前，尾巴尖浅浅的圈住吸管，低声道：“谢谢。”
知更鸟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在他那细长的，带着黑色三角形尾尖的尾巴和头顶那对小黑角上流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上次在贝洛伯格直播你跳傩舞的时候，还没看见你长尾巴呢……还有这对角也是。”
“看来星穹列车的旅程，确实会给人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
墨徊吸了一口热饮，温热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
他闻言，抬起眼皮，声音都感觉软趴趴的：“我的角和尾巴，和你的耳羽还有天环一样，都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身体的小部件罢了。”
知更鸟下意识地轻轻抖了抖自己耳畔柔韧的耳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看得出墨徊现在不想多谈其他的事，也感知到他状态不佳，于是决定切入正题。
“那我们之间就直接说正事吧？”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气质从刚才的关切瞬间切换到了一种属于合作者的冷静与专注。
墨徊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热饮。
似乎被烫了一下，他轻轻咬了咬舌尖，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带着点委屈的细微表情，然后才开口道：“当然。”
“按照我们先前的战前会议——大概此刻，教授和砂金已经获取了你哥哥的信任……嗯，无论好坏的信任。”
他对拉帝奥和砂金的能力似乎颇有信心，尽管这份“信任”可能伴随着算计与风险。
他放下杯子，搓了搓自己脸，然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他坦诚地看向知更鸟：“说起来，我其实没想到你那时候会主动找我介入匹诺康尼的事件——”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虽然你不邀请，我也会想办法插进去。”
他语气带着点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和哥哥作对的感觉怎么样？”
“对你来说，应该挺新鲜的。”
知更鸟听到“作对”这个词，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一种坚定的平静。
“作对？其实谈不上作对，”
她轻轻摇头，声音温柔而清晰，“就像哥哥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我也是如此。”
“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来守护我们共同珍视的东西。”
她看向墨徊，眼神明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一点达成目标的那种……愉悦感和成就感。”
她似乎意有所指，或许是指墨徊在贝洛伯格担任外交官的经历，或许是指他更深层次的谋划。
墨徊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我觉得名声响彻寰宇的知更鸟小姐，应该会比我更清楚这种感受。”
知更鸟弯了弯眼睛，那笑容如同在幽暗的流梦礁中绽开的花朵，明媚而充满力量：“当然。”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
“我从来不是什么菟丝花，也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只会唱歌的金丝雀。”
墨徊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知更鸟能够名扬银河，凭借的绝不仅仅是天籁般的歌喉。
她的能力、天赋、头脑，以及与人周旋的技艺，缺一不可。
一个能够凭借艺术站上顶峰的歌者，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野心，目标和周密的计划？
艺术与文化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软实力和话语权，她能走到今天，身后积累的人脉与资源恐怕难以想象。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流梦礁死寂的景色。
有一个控制欲和偏执欲极强的哥哥星期日，还有一个心思深沉，立场暧昧的养父或者说导师歌斐木……
知更鸟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自我独立的观念，本身就说明了她内心的强大，清醒与韧性。
匹诺康尼的各位，果然都不是省心的角色啊。
墨徊在心中暗忖。
星期日、知更鸟、砂金、拉帝奥、暗处的花火、黄泉、加拉赫……
还有那位迷思……
这片梦想之地，当真是卧虎藏龙，波谲云诡。
不过……他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光芒。
至少，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更费心神，但也更容易达成共识，更能……让自己在博弈中进步得更快。
热饮的暖意稍稍驱散了高烧带来的烦意，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与知更鸟的结盟，是他布局中关键的一环。
现在，棋子已经落下，就看接下来，这场在沉没边缘的梦境中上演的大戏，会如何展开了。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高烧与各方势力的夹缝中，保持清醒，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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