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刚才吃了肉的人顿时弯腰狂吐起来。
赵炮头猛地回头,发现外屋那个老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解开了围巾。露出的那张脸,根本不能称之为脸!皮肤青紫,布满冻疮和腐烂的痕迹,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嘴角却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
“狼……狼伥!”赵炮头魂飞魄散,嘶声大喊:“快跑!”
众人连滚爬爬地往外冲。那“狼伥”也不阻拦,只是站在原地,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们冲出木刻楞,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被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包围了!狼!密密麻麻的狼,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龇着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它们仿佛早就等在这里!
那座木刻楞,根本就是狼群和“狼伥”设下的陷阱!用幻象和热气吸引冻饿交加的旅人,然后用那邪门的“肉”迷惑他们的心智,最后再由狼群一网打尽!
“跟它们拼了!”赵炮头双目赤红,端起猎枪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也彻底激怒了狼群。狼群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猎枪在近距离威力巨大,但狼太多,而且极其狡猾,从四面八方扑来。惨叫声、狼嚎声、枪声响成一片,雪地被鲜血染红。
混乱中,赵炮头看到那个“狼伥”就站在狼群后面,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场屠杀,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的表情。
赵炮头知道,擒贼先擒王,不解决那个“狼伥”,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他怒吼一声,不顾扑上来的恶狼,调转枪口,对准那个“狼伥”,再次扣动扳机!
“砰!”
枪响的同时,一只巨大的头狼从侧面将他扑倒。猎枪脱手飞出。
等赵炮头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那个“狼伥”不见了。而狼群在咬死了其他几个队员后,竟然缓缓地退入了黑暗的林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被啃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赵炮头是唯一的幸存者,他也浑身是伤,连滚爬爬地在雪地里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亮,才被屯里出来寻找的人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回到狼窝棚,赵炮头养了半年的伤,才慢慢恢复。但他的一条胳膊废了,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每当屯里人问起那天的经历,他都面露恐惧,不愿多提。只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才流着泪对胡老蔫儿说:“胡大哥……我看见了……那个‘狼伥’……他……他穿着你当年失踪时的那件羊皮袄……”
胡老蔫儿当时正在抽烟,闻言,拿着烟袋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洒了一身。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怨恨,也有一丝解脱。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命……逃不掉的……”
后来,据屯里最老的老人回忆,胡老蔫儿年轻时的确是个好猎手,有一次进山打猎,遇到了狼群,同去的伙伴都死了,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但腿也瘸了。自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而他那件最好的羊皮袄,也确实是在那次事故中丢失的……
赵炮头的话在屯子里悄悄流传开来,但没人敢去问胡老蔫儿。胡老蔫儿依旧每天蹲在门口抽烟,望着山路。只是他的黄狗,在赵炮头回来后的那个冬天,莫名其妙地死了。
而关于“狼伥”的传说,也变得更加具体和恐怖。老人们说,那些被狼群害死的人,魂魄会被狼群中的“妖狼”拘禁,无法超生,只能听从狼群的驱使,用它们残存的智慧和记忆,幻化出最能诱惑活人的景象,引诱同类步入死亡。它们比狼更可怕,因为它们懂得利用人的希望和弱点。
狼窝棚的人从此更加谨慎,轻易不敢在冬季深入那片被称为“伥鬼岭”的山林。他们知道,在那白茫茫的雪原之下,隐藏的不止是饥饿的野兽,还有更加怨毒、等待着替身的——伥鬼。而胡老蔫儿每日凝视的那条山路,在风雪弥漫的傍晚,偶尔会有眼尖的人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的佝偻身影,在雪地上飘忽而过,不留痕迹,走向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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