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内，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醋意和杀气，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粘稠的氛围。像是暴雨过后林间弥漫的潮湿水汽，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和草木折断后散发的淡淡苦涩。
欧阳晓月没有再看苏祈安。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墙角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落地灯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浴袍的系带。沉默了良久。久到苏祈安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
终于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仿佛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寂静。
“你离开后”她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我每天都回那个家住。”
“可是”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苦涩的弧度，“那个房子太大了也太安静了，空得让人心里发慌。”
这几句话她说得很慢，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苏祈安看似平静的心湖荡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开始回忆杀了！气氛突然文艺伤感！欧阳总裁您这画风转变太快我有点跟不上！空？大平层能不空吗？我以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说话都有回声！！】
“那五年时间里，”欧阳晓月继续轻声说道，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苏祈安，你为什么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离婚？”
这个问题像一颗被埋藏了许久的定时炸弹终于被引爆了。它跨越了7年的光阴带着所有未被言明的委屈、猜测和隐秘的期待直直地射向苏祈安。
苏祈安没有立刻回答。他也学着欧阳晓月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虚无的空中。手指在按摩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脸上那惯有的嬉笑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转过头看向欧阳晓月嘴角勾起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反问道：
“阿宁”他拖长了调子，“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探探路！看看领导想听什么版本的汇报！是官方辞令还是真情告白？我得把握好尺度！】
欧阳晓月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她纤细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冷淡回应：
“假话。”
【漂亮！就知道您会选假话！死要面子活受罪！欧阳总裁您这傲娇属性真是千年不变！】
“假话啊”苏祈安立刻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准备做年终述职报告的正经架势。语气也变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仿佛在分析一笔商业投资的利弊得失。
“您看啊”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一条一条地罗列：
“第一当时我的经济命脉完全被您牢牢掌控！”他指了指自己，“卡在您手里攥着！离了婚我喝西北风去啊？”
“第二！工作关系也挂在晓月集团旗下！端您的饭碗！离了婚您一气之下搞坏我的背调，我不是继续喝西北风。”
“第三！婚姻关系这层保护壳它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社会保障啊！至少生病了有人签字虽然您可能也不会来”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四！”他叹了口气做出一种“我很了解自己”的表情，“我这性格您也知道！情商低！说话直！除了搞搞研究还有点用，真要把我扔到正常的职场环境里估计活不过试用期就得被人穿小鞋穿到死！”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光棍”的神情，“我这边直系亲属都走得早！真离了婚万一哪天猝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所以综合来看”他最后做出总结陈词“维持婚姻关系是当时对我而言‘性价比’最高风险最低的理性选择！”
“简单说”他嘿嘿一笑“怕离婚后饿死！”
【完美！逻辑缜密！理由充分！完全符合一个“软饭硬吃”的资深技术宅的人设！欧阳总裁，这个官方回答您还满意吗？】
欧阳晓月静静地听着他这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理性分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他说完最后那句“怕饿死”她才缓缓地抬起眼帘。目光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凝视着苏祈安。
“哦？”她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然后停顿了足足有三秒钟才继续用那种听不出喜怒的语调问道：
“那真话呢？”
【来了来了！灵魂拷问虽迟但到！假话糊弄不过去！非要听扎心的是吧？行！那就别怪我放大招了！】
苏祈安脸上的嬉笑神色像退潮一样迅速消散了。他避开了欧阳晓月那仿佛能直视人心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整个包间再次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包间的说笑声和空调运行的微弱噪音。
过了好久...久到欧阳晓月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苏祈安才用一种极其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结婚那个晚上，你我都是第一次，我觉得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你。”
“现在的我真的很嫌弃当初那破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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