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天气往往具有某种欺骗性。
度假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我们登岛后的第十四天。
上午所有的异常,还仅限于那些习惯了加勒比海标准阳光的挑剔度假者,对云层略微遮蔽了日头而发出的微不足道的抱怨。
谁也未曾料到,午后时分,天空便像是被一位愤怒的神只用墨汁泼洒过一般,风起云涌,继而便是瓢泼大雨。
“西拉斯,我们真的能如期返回洛杉鸭吗?”
伊兹此刻正有些百无聊赖地蜷缩在客厅的丝绒沙发里。
怀中抱着一个靠枕,眼神幽怨地望着窗外那片被狂风暴雨蹂躏的海面。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她原定的水上摩托艇计划被迫终止,只能悻悻然地从阳光沙滩上撤回。
我放下手中薄薄的诗集,目光转向她:
“不一定。
有时候,返航的船只,就像古罗马那些满载埃及谷物的货船,能否顺利抵达奥斯提亚港,全看尼普顿(Neptune)的心情,而非船长那点可怜的航海经验。”
我指的是那些在凯撒时代,为了保障罗马城粮食供应而冒险往返于埃及与意大利之间的船队。
“这里的暴风雨可不像是一天内能停下来的水平,”
伊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指着窗外,
“而且,我刚才听到无线电里说,附近海域的浮标监测到的浪高已经超过了警戒线,连紧急救援船只都无法出港了。”
“我想也是——”
我轻轻颔首,表示赞同她的判断。
“西拉斯,别装傻!”
伊兹突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不满,像一只被触怒了的小豹子,
“你这个人一旦制订了计划,就不会把任何事情置于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外,你不喜欢意外!
你一定早就预料到这种天气,甚至……乐见其成?”
“但也许度假是例外?”
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辜,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
“我又不是康德,将每天的散步时间都精确到秒,对自己的习惯计划性乃至教条性地严格遵守。
偶尔享受一下计划之外的‘惊喜’,也未尝不是一种调剂。”
“希望你不是在家酝酿什么糟糕的主意,”
伊兹眯起眼睛,审视着我,语气中有几分戏谑,几分警惕,
“比如制造一出危险的孤岛场景,然后在岛上让我们亲爱的女巫小姐汉娜唤醒某种危险的恶魔生物——听着像十七世纪那些哥特小说剧情?”
“也许更像是《埃达》(Edda)或是《萨迦》(Saga)中的情节,”
我微微一笑,纠正道,“那些北欧神话中的英雄们,不也常常在风暴肆虐的孤岛上遭遇命运的转折,或是与来自幽冥的恐怖存在进行殊死搏斗吗?”
“随你的便。”
伊兹撇了撇嘴,从沙发上起身。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下摆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小截紧致的腰肢,曲线优美。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到酒柜旁,踮起脚尖,从最上层取下一瓶年份上佳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
倒酒的姿势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手腕轻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漾起细微的涟漪。
没有加冰,只是浅酌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喉咙处细微的吞咽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一个典型的属于伊兹的动作,既有富家千金的从容,又不失其骨子里的特色,像一株在精心呵护的温室中悄然绽放出原始生命力的食肉花。
我所举办的晚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场几乎邀请了岛上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的公开晚宴。
就在这种风雨飘摇的背景下,拉开了序幕。
对于这座名为圣巴特的奢华孤岛上的大多数人,尤其是那些常年在此度假、早已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的富人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对他们的实际生活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影响。
无外乎是暂时不能进行大部分水上游乐项目,暂时无法乘坐私人飞机或游艇离开这座小岛。
唯一让他们略感不便的,或许是网络和对外界的通讯暂时中断了。
卫星信号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表现不佳,而据说隔岸大陆上的某个关键陆基基站,又恰好因为某种“意外事故”而遭到破坏。
当然,这后一件小事,与我并无半点关系,纯属巧合。
通讯的受阻,或许会暂时影响他们处理那些横跨数个时区的庞杂工作的效率。
但这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暂时从无休止的商业博弈中抽身,享受片刻的宁静——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喧嚣。
这座别墅至少三十年未像今晚这般热闹。
柔和而温暖的灯光从精心布置的隐藏光源中散发出来,将巨大的客厅和与之相连的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天鹅绒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狂风暴雨的怒吼,只余下壁炉中跳动的火焰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悠扬的古典弦乐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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