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壁上谶言
开元年间,长安玄都观住着一位奇人李遐周。玄宗曾召他入宫问道,后又允他归隐道观。一日,权倾朝野的宰相李林甫登门求见,姿态谦卑。遐周只淡淡瞥他一眼,道:“公在则家门鼎盛,公去则满门倾颓。”李林甫闻言如遭雷击,冷汗涔涔,伏地叩首哀求解厄之法。遐周却只拂袖一笑:“戏言耳,何必当真?”转身便隐入竹影深处,留下李林甫僵跪院中,心头阴云密布。
天宝末年,安禄山厉兵秣马,反迹昭彰,朝野忧惧,唯玄宗沉溺温柔乡中浑然不觉。忽一日,玄都观内人去楼空,李遐周踪迹全无。唯见素白墙壁上,墨迹淋漓题着数首诗篇,字字如谶。时人不解,待烽烟骤起,血染山河,方惊觉字字应验如神。
最末一首墨痕尤新:
燕市人皆去,
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
环上系罗衣。
“燕市人皆去”——安禄山尽起幽燕虎狼之师,直扑长安;“函关马不归”——哥舒翰潼关惨败,匹马无还;“若逢山下鬼”——预言了马嵬驿的凄风苦雨;末句“环上系罗衣”——玉环命绝,三尺白绫系上贵妃颈项之时,那冰凉的玉环犹自贴着残温。
当玄宗仓皇奔蜀,回望马嵬坡烟尘,或才彻悟:当日玄都观壁上墨痕,原是天道掷向人间的一纸判词。命运如棋,纵是帝王将相,亦不过盘中之子。那四句诗犹如四道冰冷铁索,早将盛世华宴与倾国血泪紧紧相扣——天机纵可窥见一二,凡尘中人,又有谁能挣脱这冥冥之中写定的劫数?惊雷将至,壁上墨字便是唯一的回声。
2、天衣劫
天宝年间的益州城,柳士曹家的李夫人,是出了名的绝色。其夫柳某奉节度使章仇兼琼之命,押送军资往吐蕃新得的安戎城,一去三年,杳无音信。李夫人独守深宅,重门紧闭,清冷度日。
这日,忽有人叩门,自称姓裴,是李夫人“中表丈人”。李夫人隔着门细想,家中并无裴姓亲眷,便婉拒不见。门外人却道出她闺中小名,连她母族几房亲戚的名讳都说得一字不差。李夫人惊疑不定,只得开门。来人自称裴兵曹,相貌儒雅,举止有度。寒暄间,他问起柳郎归期。李夫人黯然道:“已三载矣。”裴兵曹目光一闪,叹道:“古人云‘三载义绝’。夫人青春正好,何必枯守?小生与夫人,实有夙缘,天意当合为夫妇。”他话语温文,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奇异力量。李夫人但觉心神恍惚,竟似提线木偶般,身不由己地应了他。裴兵曹就此登堂入室,俨然成了柳宅新主。蹊跷的是,此人分明已有家室,却毫不避讳。
此时,节度使章仇兼琼听闻李夫人美貌,动了心思。他借口夫人设宴,遍邀益州官眷,唯独李夫人以夫远行推辞。章仇夫人心领神会,执意亲下请帖。李夫人无奈,只得赴宴。席间,她一身布衣荆钗,难掩容光。满堂锦绣在她面前黯然失色。章仇夫人惊为天人,暗忖难怪丈夫念念不忘。宴罢回府,章仇兼琼急问如何。夫人叹道:“此女非尘世应有,恐是天上谪仙。凡俗男子,岂可妄生觊觎?夫君还是息了念头吧。”
章仇兼琼闻言,心头疑云更重。他想起了柳士曹三年未归的悬案,又想到那突然冒出的裴兵曹。此人来历不明,强占人妻,绝非善类!他立刻派人密查裴兵曹。回报令人心惊:此人在益州并无根基,更无职牒文书,行踪飘忽,如同鬼魅。章仇兼琼断定此乃妖人作祟,当即发下海捕文书,定要擒拿裴兵曹。谁知那裴兵曹仿佛早已知晓,带着李夫人如轻烟般消失在益州城,再无踪迹。
章仇兼琼岂肯罢休?他动用官家力量,撒开大网,悬下重赏,更派心腹精干四处寻访。终于,有线索指向了云雾深处的峨眉山。使者攀绝壁、穿深涧,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寻到一位须发皆白、不知年岁的隐者——许老翁。老翁听了使者所述,沉吟片刻,道:“此孽障,乃上界天曹官,下界司掌云雨。他动凡心私娶人间女子,已触犯天条。你且归去,告知李夫人,若想解脱,速来寻我。”
使者急返益州,章仇兼琼动用官驿快马,星夜护送李夫人入峨眉。山风凛冽,李夫人跪在许老翁的茅檐下,泣诉遭遇:“那裴郎……他迫我之时,赠我一套衣裳。自穿上身,便如附骨之疽,再也脱不下来了!稍动念头,便觉浑身皮肉如被撕裂,痛不欲生!”她面容憔悴,眼中满是恐惧与痛苦。
许老翁细观李夫人身上那件看似寻常的素色衣衫,眼中精光微闪:“此乃天衣,非凡品。以凡人之力,自然脱它不下。”他转身入内,取出一套粗布短衫裤,递给李夫人:“你且换上此衣,那天衣自落。然切记,此布衣亦非凡物,万不可再起贪恋天衣之念!”
李夫人依言,寻一僻静山洞。刚欲解天衣,一阵彻骨剧痛便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在被剥离。她咬紧牙关,冷汗涔涔,拼着魂飞魄散的念头,猛地一挣!只听“嗤啦”一声轻响,那件天衣竟如蛇蜕般滑落在地,瞬间黯淡无光。她慌忙套上许老翁给的布衣,顿觉周身暖流涌动,束缚尽去,轻盈无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