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是娘没教好你,你父亲将你交于我,不想我未能将你教育成才,不爱读书,整日与村中少年厮混、打架斗殴,我有亏于你父亲啊。前段时间听新来的流民说你父亲去荆州了……”
“你收拾一下,三日后我们就动身。等把你交到你父亲手上,娘就是闭眼也……”
过了几日,刘封收拾妥当,当然就那么点家当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主要是等母亲病情稍微平稳。
这一日,刘封站在茅屋前,看着手中瘪瘪的包袱——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衫,半块硬如石块的干粮,便是全部家当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望向屋内正在艰难起身的母亲,心头一酸。
“娘,您慢些。”
他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扶上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昨夜他突发奇想,用几根树枝搭了个简易支架,又不知从哪寻来几张泛黄的油纸,仔细地糊在支架上。晨风吹过,油纸哗啦作响,倒真能挡些风寒。
“封哥儿!”
刚走到村口,一群半大孩子便呼啦啦围了上来。有平日里一起掏鸟窝的玩伴,也有那些被他过的小子——如今都成了他的跟班。狗蛋儿塞给他一个还温乎的煮鸡蛋,铁柱红着眼眶递来一把自制的木剑。
“都...都好好的。”刘封嗓子发紧,他用力揉了揉鼻子,却怎么也止不住眼眶的湿热。这些孩子不懂什么天下大势,只知道他们的封哥儿要走了。
车上的杜氏望着这一幕,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看着儿子被小伙伴们围在中间,那个总爱惹是生非的混小子,此刻正挨个拍着每个人的肩膀,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桃园与人结义的少年郎。
“走啦!”
刘封最后抹了把脸,用力推起小车。油纸棚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身后,不知是谁先唱起了送别的童谣,稚嫩的嗓音在乡间小路上飘出很远……
躺在吱呀作响的小车上,杜氏侧过头望着推车的儿子。晨光透过油纸棚的缝隙,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孩子……”她在心里轻叹。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身量竟已近七尺,几乎要赶上他父亲当年的个头了。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那眉眼,那抿嘴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在涿县城头振臂一呼的刘玄德。
车轮碾过碎石,车身猛地一颠。刘封立刻单膝跪地稳住车身,动作利落得像只小豹子。杜氏恍惚看见当年那个在平原县衙,为护百姓与豪强据理力争的年轻县尉。
“娘,您没事吧?”少年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无妨。”她轻声道,目光扫过儿子结实的臂膀。这孩子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半大小子跟着,倒真随了他父亲招揽豪杰的本事。只是……
(想起被翻得皱巴巴的《孝经》,书页间还夹着几根鸟毛)
“到了荆州,定要好好读书。”这话她说得没什么底气。但转念一想,夫君最是爱才,见到儿子这般武艺身手,这般重情重义,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杜氏忽然咳嗽起来。刘封慌忙停下车,解下腰间竹筒递来。她望着儿子焦急的神色,想起今晨他如何细心地将干粮掰碎泡软,如何用稻草把车垫得厚实。这孩子,终究是像他父亲多些。
“走吧。”她轻拍儿子的手,“你父亲见到你,定会……”
话未说完,眼眶已热。山风卷起沙尘,迷了人眼。
因母亲体弱,刘封一路躲避乱兵经临淮、九江、六安进入刘表治下,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新野。
报——!三将军,府外有一少年携一病弱妇人求见,自称......
自称什么?快说!张飞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吓得亲兵一哆嗦。
自称是主公之子,刘封!
什么?!张飞猛地站起,案几被撞翻,酒坛哐当砸在地上。他大步流星冲向府门,刚至院中,便见一少年搀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缓缓走来。
那少年身量已近七尺,虽衣衫褴褛,却腰背挺直,眉宇间英气逼人。张飞愣在原地——这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前涿郡桃园里的大哥!
三叔……刘封刚要行礼,张飞已一个箭步上前,双手颤抖着扶住摇摇欲坠的杜氏:嫂嫂!真的是你!
杜氏虚弱一笑,还未开口,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快!请医官!快!去叫陈到,让他速速请大哥回来!张飞吼声如雷,却又小心翼翼地将杜氏交给赶来的侍女,轻些!这是大哥的结发妻子!
刘封跪坐席上,四周渐渐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文武。张飞红着眼眶,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着酒樽:侄儿,这些年……你们怎么过来的?
刘封深吸一口气,从徐州失散说起,讲到流民潮中的生死一线,讲到山村里的艰难求生。当说到杜氏典卖嫁妆为他治病时,厅中一片寂静,唯有张飞压抑的抽泣声。
好!好!张飞突然拍案而起,泪流满面,嫂嫂教得好侄儿!大哥有后了!二哥若是知道,定能放下心结......
赵云默默递过帕子,这位常山儒将也眼眶发红。
刘封躬身向众人行礼,言辞恭敬却不卑不亢:诸位叔父,母亲病体未愈,封需前去照料,恕不能久陪。
众将纷纷还礼。张飞拍着刘封肩膀大笑:好侄儿,快去吧!赵云温声叮嘱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唯有麋竺立在原地,面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他望着刘封离去的背影——那少年行走间已隐隐有龙虎之姿,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妹妹嫁入刘府三年,至今膝下空虚。如今突然冒出个十三岁的长子,文武兼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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