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还没停,杨靖正猫在仓房里对着油灯核计《轮值表》。
这本子上记着交换角的看摊人、记账员和物资保管员,都是他和王念慈带着妇女组熬了两宿才排出来的——毕竟昨儿张二婶把换鸡蛋的搪瓷缸子错当自家用,差点闹得鸡飞狗跳。
哐当!仓房木门被撞开半扇,冷风裹着雪粒扑进来,张大山的羊皮袄毛领子上结着冰碴,裤腿沾着半截草屑,显然是从东头跑过来的。
他大嗓门压得跟敲破锣似的:靖子!
老李头跟孙寡妇打起来了!
就为半斤豆油,一个说称少了,一个说油里掺了水!
杨靖没抬头,手指还停在腊月廿三 看摊人:巧珍那行字上。
他知道张大山这暴脾气,上次王婶子说换的玉米面掺了沙,他差点要掀秤,结果是王婶子家的筛子漏了眼。登记本上写清楚没?他翻着前三天的记录,油灯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
写、写了!张大山抓了抓后颈,羊皮袄袖子扫落桌上半块冻硬的高粱饼,可俩人都说对方改过字——老李头说孙寡妇拿指甲刮了秤数,孙寡妇说老李头往油里兑了雪水!
杨靖这才放下笔。
他望着窗外交换角方向——草棚子顶的雪被风卷得打旋,隐约能听见吵闹声。不是抢,是争。他把《轮值表》往怀里拢了拢,嘴角勾出点笑,争,说明他们还信这地方能讲理。
话音刚落,王念慈的声音先到了。
她裹着件灰蓝棉袍,发辫上沾着雪,手里还攥着半截红布——显然是从妇女组赶过来的。我先去看看。她冲杨靖使个眼色,转身往晒谷场跑,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一串小坑。
杨靖不紧不慢系好棉帽带,临出门又摸了摸怀里的《备案登记本》。
这本子他用麻绳捆了三道,封皮是王念慈拿旧窗帘布缝的,边角还绣了朵小红花——说是共信会的脸面。
等他赶到交换角,场面已经有点失控。
老李头弓着背,枯瘦的手揪着孙寡妇的蓝布衫袖口,孙寡妇怀里还抱着个粗陶油罐子,油星子顺着罐子嘴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片暗黄。
周围围了二十来号人,有嗑瓜子的小媳妇,有扛着锄头的壮劳力,连老支书家的瘸腿狗都蹲在草棚子底下,歪着脑袋看热闹。
都松手!王念慈拔高了嗓门,她往方桌上一站,红布往桌上一铺,那油罐子和杆秤立刻被衬得像供桌上的祭品。今天不查人,查物!她指着油和秤,谁来当验油官
人群突然静了。
杨靖在人堆里看见刘会计扒着脑袋往里挤,蓝布中山装的第二颗纽扣掉了,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秋衣。我来!刘会计举着个玻璃量杯——这是杨靖用50积分从系统商城换的,原本打算给队里化验化肥,没想到头回派上用场。
他从兜里摸出根玻璃滴管,跟变戏法似的:我在县上见过,好油滴水里清亮,掺水的浑!
孙寡妇攥着油罐子的手紧了紧,老李头的喉结动了动。
刘会计当着众人面,用滴管吸了半管油,滴进量杯里的清水。
雪光透过玻璃,那油珠像颗金豆子,沉到杯底,水还是清的。
没掺水!围观的二狗子先喊出声。
刘会计又抄起秤,把油罐子往秤盘上一放。
秤杆颤了两颤,秤砣停在的位置——比登记的半斤多了二两。
我就说!孙寡妇眼眶红了,我昨儿特意用新秤砣称的,他非说我......
那我那盐咋少了?老李头梗着脖子,我拿三包粗盐换的,现在油多了,盐该多给不?
杨靖这才往前挤了挤。
他翻开《备案登记本》,纸页被他摸得发毛,却连个折角都没有。正月十五,孙桂英以豆油半斤换李有田家粗盐三包,双方签字画押。他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戳破了吵闹的气球,孙大姐,你换油,是为腌酸菜还是送礼?
送礼!孙寡妇抹了把脸,我哥在镇上当木匠,好几年没见了,想给他带点油......
李叔,你缺盐,是家里断了还是想换别的?杨靖转头看老李头,老头的棉鞋前头开了口,露出裹着破布的脚趾。
想换双袜子......老李头声音突然低了,我家小崽子,脚冻得跟烂柿子似的......
杨靖笑了。
他摸出兜里的水果糖——这是王念慈从供销社走后门买的,专门给孩子们备的。一个为情,一个为苦,争的却是二两油——值吗?他把糖递给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小丫头,你说,你爹跟人吵架,你怕不怕?
小丫头舔着糖直摇头,人群里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张大山在后边搓着手嘟囔:嘿,这小子,把架吵成说相声了。
油归孙大姐。杨靖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老头的棉袄薄得能看见里头的破棉花,李叔缺袜子,咱们共信会出两双——从捐赠物资里调。
可这二两差额,记入信用观察簿,不罚人,只公示三日。
孙寡妇突然掏出身前的针线包,针脚细密的蓝布包上还绣着并蒂莲。我给李叔家娃缝两双!她红着脸,我针线活比买的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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