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里的灶火“噼啪”爆了个火星子,杨靖伸手接住那点亮,摊开掌心时却成了抹黑灰。
他望着十七屯会计们怀里歪歪扭扭的手抄本,突然笑出了声:“老陈头,您这‘共信法’第三页,‘工分’写成‘公分’了吧?”
老陈头耳尖一红,慌忙翻本子:“嗐,我家二小子帮抄的,那兔崽子昨儿还说要当文化人呢!”
“章程不能代写。”杨靖把灶台上的茶碗推过去,茶水映着他眼里的光,“我给你们个框子——七章:账、审、信、产、婚、教、罚。往后各屯派俩代表,带着自家账本儿来平安屯议事。张叔说这是摆擂台?”他冲张大山挤挤眼,“擂台好啊,打出来的规矩才站得稳当。”
张大山灌了口苞米酒,酒气混着烟味喷出来:“我就说你小子精得很!当年我当副队长,开会全是支书拍板儿,哪回不是‘老张你记着’‘老张你办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可要是真让各屯自己定……能成?”
王念慈正帮老陈头理本子角儿,闻言抬头:“张叔忘了?上月杨靖教咱们对账,大柱媳妇不也算出队里少记她三工分?百姓心里有杆秤,秤砣在自己手里才准。”
十七屯的会计们交头接耳,有人搓着磨破的袖口,有人摸出皱巴巴的烟袋锅。
杨靖看着这些被晒得黝黑的脸,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打谷场的提问票——赵老汉的“工分咋算才不亏”,李婶的“干部多吃米咋办”,全在这些人眼睛里晃。
议事首日的日头刚爬上场院老榆树,打谷场的石磨旁就支起了长条桌。
老黑屯的会计老周拍着账本嚷嚷:“俺屯一百二十户,监督得五个人!”双河屯的刘婶把算盘珠子拨得山响:“俺们才六十户,三个人都多!”
杨靖蹲在树底下啃玉米饼,王念慈端着搪瓷缸过来,缸里泡着他从系统换的茉莉花茶:“要不按户数定?十户一人,还得有一女一老。”她指了指人群里搓手的王奶奶,“您看王奶奶,记了三十年各家婚丧嫁娶,比咱都清楚谁家该得啥。”
老周梗着脖子还要争,刘婶突然拍大腿:“中!俺屯二丫刚嫁过来,正愁没地儿说话呢!”
当晚,刘会计在杨靖家灶房点灯刻蜡版。
他推了推裂了缝的眼镜,铁笔在钢板上“沙沙”响:“第一条得写清楚——发言先背三笔自家账,省得有人瞎咧咧。”杨靖凑过去看,见他把“证无虚言”四个字刻得方方正正,像块压舱石。
第三日吵得更凶。
东头屯的孙有福攥着账本直哆嗦:“上回老李家撕了联审记录,害俺们查三天账!就得逐出联审!”西沟屯的赵会计直摆手:“俺爹当年偷了队里半袋米,被撵出村后饿昏在沟里……罚抄十遍流水吧,给人个改的道儿。”
杨靖把两人拉到石磨边,石磨缝里还卡着粒去年的高粱:“罚是为了改,不是为了狠。”他掏出系统面板晃了晃——这玩意儿现在总闪着暖黄的光,“要是犯错的人给全屯义务记账一月,既补了错,又让大伙儿盯着改,咋样?”
孙有福突然抹起脸,眼泪砸在账本上:“俺要是早有这规矩……前年俺记错了三户工分,李婶家少分半袋米,到现在见了俺还扭头走。”
第七日晌午,打谷场的白杨树筛下一地光斑。
杨靖捧着油印好的章程,纸页还带着墨香:“各屯代表按手印,不盖公章。”他把红印泥推到最前头,“这手印儿是按给自个儿的,也是按给子孙的。”
张大山最后一个上前。
他粗糙的手指在印泥里蘸了又蘸,按下去时手抖得像筛糠:“我爹当年是队长,为多记五工分被批斗……我这一按,是替他,也替当年不敢说话的自个儿赎罪。”
赵文书举着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比红头文件实在,倒像……法律。”他摸着相机皮套笑,“等洗出来,我给县档案室送一份。”
当夜,杨靖在系统面板上敲下最后一个字。
金光裹着墨香从面板里涌出来,在仓房墙上投出章程的影子。
他把三份章程分别收进铁匣、交给刘会计,最后递给王念慈时,指尖蹭过她手背:“等咱们老了,坐墙根儿给娃们念。”
王念慈低头看章程,发梢扫过红手印:“到那会儿,娃们该说‘爷爷奶奶真能折腾’。”
窗外突然起了风,十七把火把在松江边忽明忽暗,连成一条晃动的光带,像本燃烧的账本,缓缓淌向对岸。
杨靖关窗时瞥见仓房铁匣,锁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里面装着十七屯的底气,也装着他的心事。
后半夜,杨靖被一声轻响惊醒。
他摸着黑坐起来,听见仓房方向传来“咔嗒”一声,像是什么金属碰了锁头。
奶奶的旧蒲扇从床头掉下去,他弯腰去捡,却摸到地上一片潮湿——不知何时,月亮被云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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