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忠与王家订婚的消息,如同在登州县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着这桩“天作之合”,语气中充满了艳羡。王员外家更是张灯结彩,筹备婚事,一派喜气洋洋。而这股喜庆之风,吹到马家那小院时,却化作了刺骨的寒冰。
马海玲自那日听闻消息后,便将自己反锁在房中,不饮不食,不言不语。马汉夫妇急得团团转,拍门哀劝,里面却毫无声息,只有偶尔传出的、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令人心碎。他们知道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对方是陈家,是即将与王家联姻的秀才公,他们区区卖鱼人家,又能如何?除了陪着伤心,竟是连上门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马家父母以为女儿会就此消沉下去,甚至忧心她会想不开之时,紧闭的房门却在第三日清晨,“吱呀”一声打开了。
马海玲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未施任何脂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决绝。
“玲儿,你……”马母上前,担忧地抓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马海玲轻轻抽回手,对着父母,缓缓地、深深地拜了下去。“爹,娘,女儿不孝,让二老担惊受怕了。”
“孩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马汉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马海玲直起身,目光望向院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喧嚣的、正准备迎娶新妇的陈家。“女儿要去衙门。”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告状。”
“告状?告谁?”马汉愕然。
“告陈文忠,”马海玲一字一顿,“杀人之罪。”
“什么?!”马汉夫妇如同被雷击中,呆立当场!马母更是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你……你疯了!那案子已经结了!是你……是你自己承认……”
“女儿当时说了谎。”马海玲打断母亲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像重锤敲在父母心上,“是为了替他顶罪。如今,他不仁,便休怪女儿不义。我要将真相,原原本本,告上公堂!”
“不可!万万不可啊!”马汉反应过来,吓得脸色煞白,急忙阻拦,“那陈文忠如今是王家的乘龙快婿!你去告他,岂不是以卵击石?况且……况且你当初欺瞒官府,这也是大罪!再者,你的名节……我们马家的脸面……”
“名节?脸面?”马海玲忽然笑了,那笑容凄楚而悲凉,带着无尽的嘲讽,“爹,娘,事到如今,女儿还有什么名节可言?我们马家,还有什么脸面可顾?女儿的心已经死了,若不讨回这个公道,我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她看着父母惊惶而痛苦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旋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爹,娘,此事女儿意已决。所有后果,女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二老。”说完,她不再看父母,毅然转身,向着院外走去。阳光照在她单薄而挺直的背影上,竟有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壮烈。
马汉夫妇想要阻拦,却被女儿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所慑,竟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巷口。
登州县衙,依旧是那座威严的所在。只是今日坐堂的,已非一月前那位庸碌的马知县。朝廷新任命的赵知县刚刚到任不久,此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据说为官清正,明察秋毫,最厌徇私枉法。
“咚!咚!咚!”
熟悉的鸣冤鼓再次被敲响,声音急促而坚定,打破了衙门口的平静。值守的衙役认得马海玲,见她去而复返,皆是诧异。
“民女马海玲,有惊天冤情,要状告秀才陈文忠杀人害命,并揭发自身欺瞒官府之罪!求青天大老爷重审旧案!”马海玲跪在衙门口石阶下,声音清越,穿透了街市的喧嚣,立刻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
“又是她?”“告陈文忠杀人?”“怎么可能?陈秀才不是要娶王家小姐了吗?”“这马家女莫非是疯了?还是因爱生恨,诬告攀陷?”……议论声如同沸水般响起。
赵知县刚刚升堂,闻听衙役禀报,眉头微蹙。马海玲一案,他略有耳闻,前任马知县已结案,如今苦主竟来翻案,还牵涉到本县新晋的秀才,又与王家有姻亲,此事非同小可。他沉声道:“带上来!”
马海玲再次跪在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堂之上。上一次,她在这里编织谎言,泪落如雨,扮演着一个无助的受害者。而这一次,她脊背挺得笔直,面容平静无波,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直视着堂上那位面容严肃的新任知县。
“堂下马海玲,你状告陈文忠杀人,并自承欺瞒官府,究竟是何缘故?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国法无情!”赵知县惊堂木一拍,声音威严。
马海玲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隐瞒,将那段尘封的、交织着爱恋、背叛与血腥的往事,和盘托出。她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但很快变得清晰而稳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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