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索取五十两巨款,又平静地过去了三四日。张覃虽然自恃藏有后手,但内心深处对永德和尚的恐惧并未消散,反而与日俱增。他尽量减少外出,即便出门也尽量避开青玉寺的方向,心中盘算着是否该找个借口离开兖州府一段时间,等风头彻底过去再说。
这一日下午,他正心神不宁地在房中踱步,忽闻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警惕地问了声:“谁?”
“可是张覃张公子在家?”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小的是青玉寺的行脚僧,奉我家住持永德大师之命,特来给张公子送一封信。”
张覃的心猛地一跳!青玉寺?永德和尚?他来找我做什么?莫非是反悔了,想要回银子?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双手恭敬地奉上一封素雅的信笺。
张覃接过信,那小沙弥便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张覃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信纸是寺庙常用的那种略带黄色的宣纸,上面是永德和尚那手还算端正的毛笔字:
“张公子台鉴:前番诸多误会,皆因贫僧修行不足,心魔作祟所致,思之愧怍万分。公子乃读书明理之人,宽宏大量,未予深究,贫僧感激不尽。近日寺中得获些许雨前新茶,乃江南佳品,清净醇香,颇具禅意。特邀公子明日午时屈尊驾临敝寺后院静室,品茗论道,一则可涤荡前尘,化解芥蒂;二则亦可探讨佛法真谛,结一善缘。万望公子赏光,勿却为盼。永德合十。”
信写得极为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忏悔和讨好之意。字里行间仿佛充满了想要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诚意。
若在平时,以张覃那点小聪明,或许能从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前几日还剑拔弩张,恨不得生吞了对方,怎会突然转变如此之快,还变得如此谦卑?
但此刻的张覃,却被这封信彻底迷惑了。连续两次勒索的成功,尤其是最后一次轻易拿到五十两巨款,让他产生了一种致命的错觉:永德和尚已经完全被他拿捏住了,彻底屈服于他的威胁之下。这封信,在他读来,不仅是屈服,甚至是一种巴结和讨好!
“哈哈!这秃驴,果然还是怕了!”张覃心中那点疑虑瞬间被得意冲散,他拿着信纸,忍不住笑出声来,“品茗论道?化解芥蒂?说得倒是好听!怕是见我上次拿了五十两便走,以为事情了结,想借此机会攀附于我,稳住我,免得我日后再生事端吧?甚至……或许还想长期‘孝敬’我?”
他被自己的幻想冲昏了头脑。一种掌控他人命运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仿佛看到永德和尚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谄媚奉茶的样子。
父亲张诚恰好路过,见儿子对着一封信发笑,顺口问了一句:“覃儿,何事如此开心?谁来的信?”
张覃正处于兴奋中,随口答道:“是青玉寺的永德大师,邀我明日去品茶论法。”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
张诚闻言,微微蹙眉。他虽对儿子近来的阔绰有些疑惑,但毕竟老实本分,便提醒道:“青玉寺的永德大师?倒是位高僧。不过,我儿近日似乎往寺庙走得勤了些?还需以学业为重啊。”他只是觉得儿子有些不务正业,并未想到其他。
张覃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这提醒,不耐烦地摆摆手:“爹,您不懂。与高僧论法,亦是修行,对学业大有裨益。您就放心吧!”他完全沉浸在对方设下的陷阱之中,浑然不觉。
次日午时,张覃特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新绸衫,将自己打扮得颇为光鲜,这才摇着一把折扇,悠然自得地前往青玉寺。他觉得自己不是去赴约,而是去接受败者的朝贡。
此次,小沙弥直接将他引到了寺庙最深处的后院。这里有一间独立的小静室,四周竹林掩映,异常幽静,几乎听不到前院的任何喧哗。静室内陈设简单却雅致,一桌两椅,桌上已摆好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几碟精致的素点心,一个小泥炉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水,茶香袅袅。
永德和尚早已在此等候。他今日换了一身更显庄重的袈裟,脸上带着一种平和甚至略显谦卑的笑容,与日前那阴鸷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阿弥陀佛,张公子果然信人,快请坐。”永德和尚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亲自为他斟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茶汤清澈碧绿,香气扑鼻。
“大师客气了。”张覃洋洋自得地坐下,打量着环境,故作姿态地品了一口茶,“嗯,好茶!果然是好茶!大师这静室真是清幽雅致,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公子过奖了。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永德和尚笑着,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却只是轻轻嗅了嗅,并未立刻饮用。他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那些点心,“公子尝尝这素斋,是寺里厨子最拿手的几样。”
席间,永德和尚表现得极为健谈,从佛法禅理讲到诗词歌赋,显得学识渊博,气度雍容。张覃为了附庸风雅,也搜肠刮肚地应对着,气氛看似十分融洽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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