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响,夜风穿廊。
内政院偏阁的烛火仍未熄灭,窗纸映着一道清瘦的身影,端坐如松。
苏识指尖轻叩案角,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锦盒上——那枚褪色长命锁静静卧于红绸之中,铜面斑驳,链环微锈,却依旧能辨出当年精工细琢的痕迹。
锁内侧那两个极小的字:“萧玦”,像一根无形的针,刺进了她早已习惯理性运转的心脏。
这不是信物,是血证。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一瞬翻涌的情绪。
穿越至今,她靠的是冷静、是分析、是将每一个角色拆解成可预测的行为模型。
皇帝像金闪闪般自负凉薄,皇后似由乃般温柔病态,华贵妃活脱脱远坂凛附体……这些她都能算准,能预判,能操控。
可眼前这枚锁,不属于任何动漫设定,也不在任何攻略手册里。
它是真实的痛,是被宫墙碾碎又藏匿二十年的母爱残片。
苏识睁开眼,眸光已冷如寒潭。她不需要感动,她需要真相。
“白砚。”她低唤一声。
黑影无声落地,单膝触地,面无表情:“属下在。”
“查这锦盒。”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封蜡纹路、递送路径、经手之人,一概不漏。我要知道它在哪间屋子里藏了多久,谁动过,谁看过,谁……曾犹豫是否该毁掉它。”
白砚抬眸看了她一眼,极短的一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终究未语,只沉声应道:“是。”
他退去后,苏识独坐灯下,袖中手指摩挲着长命锁的轮廓,思绪却早已穿透层层宫墙,回溯那段被刻意抹去的过往。
萧玦生母云娘,原是先帝潜邸旧人,出身卑微,却因聪慧得宠。
诞下九子当日,便遭皇后忌惮,不久暴毙,死因成谜。
孩子交由粗使宫女抚养,自幼被视为“无名之子”,连宗谱都未录全名。
而赵明凰,当年不过是个刚入宫的才人,与云娘并无深交,为何会私藏此物?
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归还?
疑点重重,却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皇帝病势反复,储位暗流汹涌,她刚刚伪造了一份“遗诏副本”,准备作为日后定鼎之基。
此刻送来长命锁,是巧合?还是某种更深的布局?
她正思忖间,窗外夜色忽裂,一道黑影掠至檐下。
“提举大人。”白砚的声音低沉如铁,“属下已查明:锦盒封蜡为宫中旧制,出自东六宫偏库;递送路线绕过三道巡防,由赵贵妃贴身心腹亲自交接。最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层薄绢,平铺于案。
苏识目光一凝。
绢上十二字赫然在目:“妾未能护子周全,唯此物可证其血统。”
笔迹苍劲略颤,墨色陈旧泛黄,竟与先帝晚年御批极为相似!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伪造。这是真迹。
而且,赵明凰不是保存了一枚长命锁,而是连同这份先帝亲书的遗言一起,冒着诛九族的风险藏了下来!
苏识呼吸渐重。
她终于明白——赵明凰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能让萧玦真正站稳脚跟的“证据”,等一个能打破皇室对“出身”的执念的突破口。
她更明白,这份遗言若现在公开,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唯有让萧玦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接受,才能破除他心底那道“我不配”的枷锁。
翌日清晨,天光初透。
萧玦按例巡查皇城防务归来,玄甲未卸,眉宇间染着晨霜寒意。
他行至内政院廊下,忽见一人立于阶前,素衣简饰,手中托着一枚旧锁。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苏识抬头看他,目光平静如水:“她为何还?”她问得直接。
萧玦脚步微顿,眸色骤沉,嗓音低哑:“你明知故问?”
“我不是为你拿回来的。”苏识轻轻摇头,将锦盒推至石阶旁小案上,“是她还给她自己——一个母亲,最后能为另一个母亲做的事。”
她没提绢书,也没说先帝遗言。
因为她知道,萧玦这一生听得最多的就是谎言。
越是确凿的证据,越容易激起他的怀疑。
他曾被所有人否定出身,被宫人口舌钉在“野种”的耻辱柱上。
若有人突然捧着“天命凭证”告诉他“你是真龙血脉”,他只会冷笑转身。
唯有他自己选择相信,那扇心门才会真正打开。
风拂过廊下,吹动她鬓边一缕碎发。
她看着他沉默良久,最终伸手拿起长命锁,指尖抚过那两个小字,喉结微动,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直到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苏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当晚,白砚再度密报:“九皇子府后园焚毁一座废弃暖阁,灰烬中寻得半块旧绣帕,上有‘云娘’二字。”
苏识闻言不动声色,只淡淡吩咐柳绿:“去调《宫人旧录》中‘云娘’条目,附上赵明凰当年亲签的‘乳母抚育凭证’,不必呈递,悄悄放在他书房案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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