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那盏冷透的茶碗,连带着碗底那枚铜钱,缓缓推到桌子正中央。他没有看任何人,只盯着那茶碗里浑浊的倒影,仿佛能从中窥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轮磨过,带着一种近乎腐朽的气息,在死寂的茶馆里弥漫开来。
“上回书说到,那沈万财臂现血线,噩梦缠身,终是知晓了那青玉貔貅吸食精血的邪性。可他贪念已深,惧意更甚,竟是进退两难,舍不下这泼天的富贵……诸位,这人哪,一旦被贪欲拿住了心魂,便如同那落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缠得越紧,直至最后,灯枯油尽,被吸吮成一具空壳。”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竟也布满了血丝,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今夜,便是这盘血账,最终清算之时!”
……
自臂上出现那诡异血线,沈万财便彻底坠入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威风八面、日进斗金的沈老爷。生意顺遂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平州城的财运都独钟于他一人。只要他心念一动,想要的利润、地契、商机,总会以各种“合理”的方式送到他面前。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那尊青玉貔貅被他擦拭得愈发莹润,几乎成了他片刻不离身的魔障。
可一到夜晚,恐惧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敢深睡,生怕再做那被血盆巨口吞噬的噩梦。手臂上那条血线,如同活物,颜色日渐加深,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每长一分,他心头便冷一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白日里那份异常的“精力”,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透支着生命的本源。他的脸色在无人察觉时,会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底深处,也隐隐泛着与那貔貅眼珠相似的、一丝诡异的赭红。
府里的下人,已经换了好几茬。病的病,跑的跑,死的死。新来的仆役干不了几天,便会因各种“意外”或莫名的虚弱而离去。偌大的沈府,如今竟显得空空荡荡,冷清得可怕。偶尔有不得不留下的老仆,也是面无人色,行走间如同惊弓之鸟,不敢与沈万财对视,仿佛他是什么噬人的瘟神。
沈万财知道缘由,可他不敢深想,更不敢承认。他只能变本加厉地用银钱和威势压服一切,将那玉貔貅藏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日益浓重的、萦绕在沈府每一个角落的铁锈血腥气。
这一夜,秋风呼啸,刮得窗棂呜呜作响,如同冤魂哭泣。
沈万财独自一人躲在温暖如春、熏香缭绕的内室,怀里紧紧抱着那尊用锦缎包裹的青玉貔貅。外界的凄风苦雨与他无关,他只觉得怀中这物事传来一阵阵令人心安的温度,驱散着他骨子里的寒意。
然而,那“温度”很快变得灼热起来,越来越烫,仿佛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沈万财吃痛,想要松开,那貔貅却像是活了过来,紧紧吸附在他胸口!与此同时,他左臂上那条已蔓延至肩头的血线,猛地灼痛起来,红光暴涨,如同烧红的铁丝!
一股远比上次强烈十倍、冰冷而贪婪的吸力,骤然从貔貅身上传来,疯狂地抽取着他体内的血液和那点赖以维生的“精力”!
“不……不要!”沈万财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可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蛛网缠住,动弹不得。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流向怀中那尊冰冷的玉器!
他能“看”到,那貔貅暗赭色的眼珠,此刻已变得赤红如血,发出妖异的光芒,那张大嘴仿佛一个无底的血色漩涡!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内室的门,被一股巨力“轰”地一声撞开!
狂风裹挟着冷雨瞬间灌入,吹灭了烛火,也吹散了满室暖香。
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云阳子!他道袍被雨水打湿,紧贴在枯瘦的身躯上,脸色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住沈万财怀中的玉貔貅!
“血妖!还敢逞凶!”
云阳子并指如剑,口中疾诵真言,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金光自他指尖迸发,如同利箭,射向那血光缭绕的玉貔貅!
“嗤——!”
金光与血光碰撞,发出刺耳的灼烧声!那玉貔貅剧烈震颤,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玉鸣,而是一种如同野兽受伤般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嚎!吸附在沈万财身上的吸力骤然一松!
沈万财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已被冷汗和失禁的污物浸透,散发着恶臭。
“快!将它扔过来!”云阳子厉声喝道,他显然也极为吃力,身形摇摇欲坠,那点金光在汹涌的血光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沈万财看着怀中那依旧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玉貔貅,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病态的、无法割舍的依赖!没了它,他的富贵,他的“好运”,就全完了!
就在他这片刻的犹豫间,异变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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