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公长长吁了口气,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声音悠悠,继续道:“后来邱子泰回朝廷成为镇殿将军,他临走的那天,托人给我捎来一句话,说鹿鸣城拜托你了!”
说到这李太公苦笑了一下,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下,接着道:“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可是我是一个土匪,怎么能担此重任?后来我想到一个法子,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李延年生性贪玩,好舞刀弄棒,我把他锁在屋里逼他读书,过了三年朝廷恩科,于是我让他去赶考,没想到他一举考中状元,在邱子泰的帮衬下,调回鹿鸣,我祖孙二人联手挤走了上一任太守。”
“鹿鸣郡在他的经营下蒸蒸日上,你看……”李太公用手指着远处城墙:“那小子穷七年之功修了这城墙,当时邱子泰那个老东西还参了他一本,说这座城池劳民伤财,可是自从修了这座城池之后,北元只能望城兴叹,可这才刚几年,元人就又来了。”
李太公说到这儿,转向范离,目光灼灼,之前的悲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慨然:“可国公你昨日剑斩蒙阔台,元国必然大乱!金帐无主,诸子争位,部族倾轧,这场内乱的战火一旦烧起来,草原上的成年男子,至少得去三成。这三成,便是数十万能征惯战的战士!元国要想恢复元气,没三十年工夫,绝无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畅快:“所以,老头子我……可以放心地去了。”
范离闻言一怔:“太公要走?”
李太公点点头,语气平淡:“岁数到了。该办的事,该了的债,该见的人,都得抓紧了。”
陈渔轻声问道:“太公欲往何处?”
李太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顽童般的执拗:“我要带上我那帮还没入土的老兄弟,去临安城,去见一见咱们的皇帝陛下。这么多年,只听其名,未见其人,怪想的。” 他话锋一转,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更重要的,是去临安城,找邱子泰那个老家伙!老子跟他斗了一辈子,从安陵郡一直斗到鹿鸣城,到了临安城,老子还得接着跟他斗!”
范离想了想道:“我不日便要启程回临安复命,太公可与我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李太公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一天都等不了!我现在浑身骨头都在叫唤,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过去,好好修理修理那个老东西!”
范离不再强求,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李太公面前的空杯缓缓斟满,双手端起:“既如此,以此酒,祝太公一路平安,早日与故人叙旧。”
李太公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也不多言,仰头便是一大口饮尽,甚是痛快。他将空杯放下,转向陈渔,神色郑重:“郡主,老朽走之前,还有一事,不得不厚颜相托。”
陈渔正色道:“太公有话,但请吩咐,渔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李太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与无奈:“就是……就是李延年那混账小子,当初力排众议,非要修这座鹿鸣城。府库空虚,他便以他个人名义,把城里大大小小的商户,几乎借了个遍!前前后后,拢共欠下了一百三十七万两银子的巨债。这些年,我们爷俩省吃俭用,俸禄加上我早年攒下的一点家底,零零碎碎还了三十多万两,可还剩下整整一百零三万两的窟窿没填上。”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陈渔:“这笔债,名义上是那小子欠的,实则是为了这鹿鸣城,如今我要走了,这烂摊子……我想托付给郡主,请郡主酌情处置。是缓是免,或是由官府接续偿还,全凭郡主定夺。老头子我,实在是……没脸面对那些债主了。”
陈渔听完,没有片刻犹豫,点头应道:“太公放心。修筑此城乃保境安民之大计,所欠债务,本就不该由李家一力承担。如今鹿鸣郡已归我节制,这笔账,我接下了!”
范离一捂脸,这要换自己咋也得和对方掰扯掰扯。
李太公见陈渔答应得如此爽快,朝门外高声道:“老张,把东西拿进来!”
老张抱着一口箱子走了进来,小心地放在桌上。
范离一看,果然是那天在李延年家里看到的那只。
李太公打开箱盖,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叠叠已经有些发黄的欠条,每一叠上都附着一张纸条,写着债主姓名与借款总额。箱子另一侧,则放着几本边角磨损的蓝皮账簿。
范离随意拿起账簿,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某年某月某日,从某商户处借得纹银多少两,月息几何,已还多少,尚欠多少,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连几分几厘的零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绝无半分含糊。他又拿起最上面一叠欠条,打头那张便是城东绸缎庄王记的借据,借款五千两,落款处“李延年”三个字笔力遒劲,红泥印章清晰可见。
李太公深吸了一口气道:“所有的账都在这里了,欠的账,还的账……如今,就一并交给郡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