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如潮，包裹周身。
陆源将归墟之力凝于双目，勉强能在浓稠的混沌雾气中视物十丈。
下坠的速度被他刻意控制得极慢，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
那苍凉龙吟时断时续，却始终指引着方向，与他体内微弱的龙煞共鸣越来越清晰。
周遭偶尔有细碎的空间晶片或黯淡的能量光斑飘过，无声无息，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小心避开，心神紧绷。
下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下方灰雾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从灰白转为一种暗沉的青灰色。
龙吟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其中蕴含的悲伤与不屈之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叩击神魂。
终于，脚下传来实感。
他落在了一片相对坚实、却崎岖不平的“地面”上。
说是地面，其实更像是一块更加巨大、形状极不规则的破碎岩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仿佛骨粉般的青灰色尘埃。
龙吟声，正是从这块巨大岩体的深处传来。
陆源凝神观察。岩体表面有许多天然的裂缝与孔洞，大的可容数人并行，小的仅如针眼。
他循着感应，来到一道约一人宽、斜向下延伸的裂缝前。裂缝内漆黑一片，但那龙吟与共鸣感却最为强烈。
没有犹豫，他侧身挤入裂缝。
裂缝内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蜿蜒曲折，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
岩壁触手冰凉坚硬，带有金属质感，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刻痕，风格古老粗犷。
越是深入，周遭的灰雾反而越稀薄，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威压，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与肃穆。
大约前行了百丈，前方豁然开朗。
裂缝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约有百丈方圆，高数十丈，顶部垂下无数青灰色的石笋。而石窟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祭坛！
祭坛通体由某种暗青色的玉石构筑，呈八角形，分三层，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与裂痕，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恢弘与精美。
祭坛的八个角上，各有一尊模糊的龙形雕像，或盘旋，或昂首，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冲天战意。
而在祭坛最顶层的中心，并非供奉着神像或宝物，而是……插着一柄剑！
一柄长约四尺、剑身宽厚、通体呈暗金色的古剑！
剑身之上布满了细密的龙鳞纹路，剑格处雕刻着狰狞的龙首，剑柄则仿佛由龙骨缠绕而成。
此刻，古剑正插在一块磨盘大小的暗红色晶石之中，晶石表面光华流转，隐隐有龙影游动。
那苍凉不屈的龙吟，正是从这柄古剑之中传出！更准确说，是从剑身与晶石接触的部分，从那晶石内部传出！
“龙魂晶？战龙祭剑？”陆源瞳孔微缩，认出了这两样东西的来历，这些来自龙庭遗迹残存记忆。
魂晶，乃是龙族强者陨落后，毕生龙元与战意不散，历经特殊条件凝聚而成，珍贵无比。
而这柄剑，显然是一柄龙族战剑，以龙魂晶为基，似乎在举行某种古老的祭祀或……封印？
他缓步上前，靠近祭坛。越是靠近，那股悲壮的战意与龙威便越是强烈，让他气血翻腾，神魂悸动。插在龙魂晶上的古剑微微震颤，发出清越的剑鸣，与龙吟相和。
当他踏上祭坛第一层时，异变陡生！
祭坛八个角的龙形雕像，空洞的眼眶中同时亮起了暗金色的光芒！八道凝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陆源身上，带着审视、疑惑，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威严无比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响起，用的是一种古老晦涩的龙语，但陆源奇异地理解了其意：
“非吾族类……身染龙煞，魂蕴剑意……闯入‘陨龙台’……意欲何为？”
是那龙魂晶中残存的龙族意志！
陆源心神凛然，知道此刻的回答至关重要。
他压下伤势带来的不适，挺直脊背，意念回应，将自身接触龙庭遗迹、对抗深渊窃食者、乃至此刻流落界隙的经历，以意念片段的形式，传递出去，重点突出了对抗深渊、守护之意，以及对龙族不屈战意的敬重。
他没有隐瞒自己人族的身份，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平静陈述。
祭坛上的龙威与审视的目光持续了数息。
那苍老意念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龙庭……已成过往……窃食污秽……犹存世间……汝，竟与骸骨君主那等叛徒余孽同行？”
它感知到了陆源身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卡拉赞气息！
“迫不得已，临时休战。”陆源如实相告，“皆为生存，各怀心思。”
“生存……”龙魂意念喃喃，随即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万古的沧桑与疲惫，“罢了……时移世易……龙庭已陨，旧怨难清……汝既能引动龙煞共鸣，身负破灭新生之奇特意境，又曾与窃食者为敌……或许，便是缘法。”
“此剑，名‘陨龙’，乃吾族战将‘敖战’佩兵。彼于此役，燃尽龙魂，封镇此地裂隙，阻魔潮蔓延，终化此晶。”
龙魂意念带着无尽追思与哀荣，
“‘陨龙台’亦随之沉沦至此界隙夹缝……悠悠万载，唯余残响。”
“汝既至此，可愿承‘敖战’一丝未竟战意，受‘陨龙’一缕杀伐龙气？以此，或可助汝稍复伤势，亦可得此剑暂时认可，借其力，稳固此方‘礁石’，暂避‘潮汐’之劫。”
“潮汐？”陆源敏锐捕捉到这个词。
“界隙混沌，时有‘法则潮汐’涌动，席卷一切，湮灭万灵。此地因‘陨龙台’与龙魂晶镇压，尚算稳固，但近期潮汐波动愈发频繁剧烈……下次大潮，恐在旦夕之间。”
龙魂意念解释，
“‘陨龙’剑与此地龙气相连，若得激发，可布下‘龙煞屏障’，或可抵挡一二。”
原来如此！
卡拉赞提到的危机是真的，而且迫在眉睫！
“承战意，受龙气，需付出何种代价？”陆源冷静问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龙族这等高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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