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外壳的变化，骨骼轮廓微调，肌肉线条回归原本的清晰，皮肤色泽也变得更加真实。短短两三秒内，站在那里的，不再是广厦情报主管“陈星”，而是凯特琳所熟悉的、那个眼神深处藏着疲惫与执拗的李豫。
“我来兑换你的承诺。”李豫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凯特琳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直白的开场并不意外。她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细微的嗒嗒声。
“一个亿，”她重复了这个数字，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顿晚餐的价格，“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钱。”
话锋随即一转，红眸中闪过一丝精明：“不过，现在这种紧张的局势，”她指了指窗外，虽然隔着厚厚的窗帘什么也看不到，“盯着资金流动的眼睛太多了，尤其是我这种身份。大额、尤其是流向不明账户的款项，一动，估计十分钟内就能摆到各大公司管理人的案头上。”
她摊了摊手，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姿势：“所以，现金，我没这么快给你凑齐，风险太高。你想点别的？”
李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意料之中。”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失望，“那么，我想请您提供一艘飞船。速度快的那种就行。”
凯特琳眯起了眼睛，那双红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潜伏的猫科动物，仔细审视着李豫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你应该知道，”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提醒的意味，“搞船比搞钱还麻烦吧？尤其是大家已经开打的情况下。每一艘船，无论大小，出航前的检查程序都严格到令人发指。动力核心编码、识别信号、货物清单、乘员背景……恨不得把每颗螺丝钉的出厂编号都查一遍。如果我安排斯图亚特家族的人帮你，动用家族的资源……”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属于叛逆女儿的笑容：“我家的老头子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第二天，我的这具素体就得回厂检修，换上一个更‘听话’的版本。”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红眸紧盯着李豫：“所以，你再想想？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更‘安全’的支付方式？比如，分期付款？或者，某些……不那么容易被追踪的‘硬通货’？”
李豫摇了摇头，态度明确：“不必了。有船，我自然有办法解决检查。”
凯特琳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笑容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靠你这种……千变万化的能力？”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李豫已经恢复原貌的脸，“有趣。”
她靠在沙发里，沉吟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裙摆的酒渍上划过。
“那好吧，”她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轻松起来，仿佛只是答应借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既然你有办法，我可以帮你这一次。”
她抬起眼，红眸中闪烁着属于她独有的恶作剧式的光芒：“我手里，刚好有一艘……嗯，符合你要求的船。性能不错，速度够快，改装余地也大，虽然来路不是很合规，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正好。”
她站起身，赤足走到房间一侧的书桌前，拉开抽屉，随意取出一枚空白的金属密钥，在短暂的信息传输过后，随手抛给了李豫。
“拿去吧，就当是你的‘奖品’了。”她笑了笑，“船停在第七空港，C区，你那份‘报告’里英勇和海盗搏斗抢回来的船，我在调查你背景的时候顺手拍了下来。识别码和重置的初始权限都在密钥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李豫抬手稳稳接住密钥，冰冷的金属触感入手沉甸甸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掌中那枚精致的钥匙，点了点头，简洁地道：“多谢。”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转身，准备离开。
“喂。”
凯特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头。
凯特琳靠在书桌边缘，抱着手臂，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窈窕的剪影和裙摆上那片深色的酒渍。她看着李豫挺拔却仿佛背负着无形重量的背影，红唇轻启，语气里那种惯常的调侃与慵懒似乎淡去了一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别死在外面了。”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斟酌，但最终还是用那种半真半假的、属于她的独特方式说了出来：
“实在不行……斯图亚特能护住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别扭的认真，“大不了……老娘跟你假结婚算了。这样我家的老头子总没话说了吧？虽然你这家伙麻烦得要死……”
李豫背对着她，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双总是藏着疲惫与凝重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温和的波澜。他的目光落在凯特琳那张即便带着宿醉残痕、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看着她红眸中那抹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别扭的关切。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肌肉本能的、极其轻微的牵动。
“凯特琳小姐，”他的声音平静，却比之前少了几分公式化的疏离，“我的建议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奢华的套房，投向了窗外那片危机四伏、战云密布的星空。
“保护好自己。”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凯特琳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我的朋友不多。”
“你要是没挺过这次的公司战争……”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房门，身影融入门外走廊更明亮的光线中。
只剩下那句平静的、仿佛陈述事实般的话语，轻轻飘回房间，落在凯特琳的耳中：
“……我会为你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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