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星指挥官的存在,成为了“静滞纪元”中唯一的变量,一个在完美凝固的琥珀中,徒劳挣扎的思维火花。时间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拉伸成永恒的折磨。他试过所有已知的方法,试图打破这死寂的牢笼——最高权限的指令石沉大海,物理接口的强行接入被无形的力场阻隔,甚至试图用最原始的声波呐喊,声音却如同被真空吞噬,传不出指挥塔半分。
他成了自己王座上的囚徒,守着一座巨大的、精致的坟墓。
孤独如同缓慢注入血管的液氮,冻结他的感知,侵蚀他的理智。他开始出现幻听,在绝对的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能量在管线中凝固的“咔嚓”声,听到时间本身停滞的“呻吟”。他强迫自己维持严格的作息,模拟日夜交替,进行体能训练,阅读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存储在本地离线数据库中的GCRA历史档案和科技文献。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证明“我思,故我在”,为了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将他同化为这静滞背景一部分的冰冷意志。
直到那一天。
他如同往常一样,站在观测窗前,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下方凝固的城市。突然,他的视线被指挥中心角落,一个次级环境监测屏上的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吸引住了。
那不是数据变化,屏幕上的读数依旧凝固在静滞发生时的数值。而是……像素点排列的、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非随机的微妙差异。就像是一幅数字构成的、无限精细的点彩画,其中几个点的亮度,发生了极其细微的、违背显示逻辑的偏移。
铁星的呼吸骤然停止,独眼瞬间聚焦。这不是系统错误,静态画面不会出现这种“有意识”的偏移。他扑到控制台前,试图调取该监测屏的底层数据流,但所有高级访问权限依旧被封锁。他只能死死盯着那一片区域,用他历经沙场磨砺出的、对细节近乎变态的观察力,去记忆、去比对。
几分钟后,又一处细微的偏移,在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显示着壁垒外部虚空背景辐射数据的屏幕角落出现。这次,偏移的像素点更多,隐约构成了一个极其抽象的、类似分形几何边缘的图案,一闪即逝,恢复了“正常”。
不是幻觉!
有什么东西,在利用这静滞的、被封锁的系统,以一种超越常规通讯限制的方式,传递着信息!是守夜人吗?他在玩一场猫鼠游戏?还是……别的什么?
铁星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面对未知的警惕。他迅速取来纸笔——这是静滞纪元中唯一可靠的信息记录工具——开始以最高精度,徒手绘制那些像素偏移的坐标和亮度变化。
这项工作极其耗费心神和眼力。在绝对的静寂中,他像是一个远古的密码破译员,在浩瀚的、凝固的数字沙漠中,寻找着幽灵留下的足迹。一天,两天……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时间再次失去了意义,只有不断增加的、布满复杂点阵的绘图纸,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图案逐渐清晰。它们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蕴含极高信息密度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意象”。铁星认出,其中一些结构,与苏婉在昏迷中无意识绘制的图案,以及“归乡”号规则护盾的核心拓扑,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些“回响”,在描述某种……规则结构?空间褶皱?或者是……地图?
就在他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的“意象”拼凑起来时,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呢喃。一开始,他以为是孤独导致的幻觉加重了。但那“声音”持续着,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的干扰噪音。
“……规则……锚点……不稳定……”
“……摇篮……深处……共鸣……”
“……钥匙……并非……唯一……”
信息碎片化,难以理解。但铁星捕捉到了关键词:“摇篮”、“钥匙”、“共鸣”。这绝不是守夜人那冰冷、绝对的宣告风格!这更像是……某种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的、远距离的通讯尝试!
是“归乡”号?!他们还活着?他们在试图联系第七区?在这个被守夜人意志彻底封锁的静滞世界里,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难道苏婉和小树的力量共鸣,能够穿透这种绝对的规则静滞?
这个想法让铁星浑身战栗。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守夜人的“绝对静滞”并非无懈可击!存在着某种超越他当前理解的力量或途径,能够在这片冻结的时空中,激起微弱的“回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回应!任何主动的回应,都可能瞬间暴露这脆弱的信息通道,甚至可能给“归乡”号带来灭顶之灾。他只能成为一个被动的接收者,一个在坟墓中窃听外界声音的幽灵。
他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对屏幕像素偏移和意识低语的捕捉与记录中。他将那些抽象的几何“意象”与破碎的语言信息相互对照,试图拼凑出“归乡”号所处的境况和想要传递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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