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皇家围场春寒料峭，枯草间残雪未消，看台四周锦帷猎猎，熏笼吐出的暖烟混着马匹的汗气，氤氲出权贵特有的奢靡味道。
霍景域按剑立于看台西侧，玄甲映着薄日，冷硬如他此刻面色。
今日围猎本是太子主办，意在重整朝纲，偏三皇子党羽频频作梗——方才赛马时惊了太子的坐骑，此刻比箭又"恰好"坏了靶心。
"小将军今日火气颇旺啊。"轻笑声自身后传来。靖远侯世子赵明轩摇扇走近，身边跟着几个纨绔，"莫不是惦记家中娇妹？听说三皇子前日又送了一斛东珠..."
霍景域剑鞘倏然横抵他喉前："世子若闲得慌，不如下场猎狼。"
赵明轩僵笑后退，却有不长眼的贵女插话："霍小将军何必动怒？三皇子钟情令妹，将来成了一家人..."
"谁与他一家人！"霍景域猝然转身，甲胄铿然作响，"我妹妹的婚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声音如铁石相击，惊得四周倏寂。那贵女脸色煞白，强笑道："不过是玩笑..."
"玩笑？"霍景域踏前一步，目光如刃，"今日我再说一遍——霍家女儿不嫁皇子，不涉党争！
谁再妄议舍妹婚事..."他剑鞘猛砸地面，裂痕骤现，"便如此石！"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看台，旌旗扑喇喇乱响。满场权贵鸦雀无声，唯有远处箭矢破空的咻咻声格外刺耳。
赵明轩干笑打圆场："景域兄护妹心切，理解理解..."
"不理解也得理解！"霍景域冷笑，"三皇子若再纠缠，休怪我北疆军的规矩不认人！"
北疆三字如冰水泼入热油，众人皆变色——谁不知镇北将军麾下铁骑曾踏平苍狼王庭！
忽然马蹄声急，一骑绝尘而来。马上人玄衣劲装，面覆银甲，至看台前勒马翻身，揭面时露出清俊眉眼——竟是太子萧夜爵！
"孤来迟了。"他解下弓矢，目光扫过僵立众人，"方才仿佛听见北疆军规——霍小将军要教谁规矩？"
霍景域单膝跪地："末将失仪。"
萧夜爵虚扶一把，转而看向赵明轩："世子似乎对霍小姐婚事很上心？"
赵明轩汗透重衣："臣不敢..."
"不敢最好。"太子轻笑，"孤倒觉得，霍小姐开回春堂济世，比困在深宅有趣得多。"
他忽然挽弓搭箭，直指三百步外箭靶，"譬如这射箭，正中红心算什么本事——"
箭矢破空，竟接连射穿三靶红心，最终钉在第四靶边缘！
"要射，就射旁人想不到之处。"
满场哗然。太子党羽纷纷喝彩，三皇子派系面色铁青。
霍景域骤然抬头，正对上太子意味深长的目光——那是提醒，更是警示。
围猎继续后，贵女们聚在暖帐里嚼舌根：
"瞧见没？太子殿下分明护着那乡下丫头！"
"霍景域更疯，简直妹控成魔！"
有人模仿他砸地姿态："'便如此石！'——哎呦，将来谁敢娶他妹妹哟！"
笑声未落，帐帘猛被掀开！霍景域立在风口，雪沫沾满眉睫："方才谁说的'妹控'？"
贵女们噤若寒蝉。
他却忽然笑了："这词新鲜，本将军喜欢。"掷下一袋金锭，"赏你的——往后多编些，本将军爱听！"
帐帘落下时，众女才惊觉那袋金锭竟被捏成了铁饼状！
消息风似的传遍围场。当夜将军府门庭若市，皆是来探"妹控将军"口风的。
霍景域一概闭门不见，唯在书房对父妹道："太子今日是在点我们——萧景渊必有后手。"
霍宴蹙眉："他刚被弹劾，应当..."
"正是因此才狗急跳墙。"霍锦轻叩案上请柬，"三日后皇后办赏花宴，特意点名要我献针灸之术——方才太子密信说，萧景渊买通太医，要在针上做文章。"
"如何做文章？"
"皇后有头风旧疾，届时会让我当众施针。"她展开银针包，"若针被淬蛊，皇后当场癫狂，我便成弑逆凶犯。"
书房死寂。窗外忽起夜枭哀鸣，如鬼泣。
霍景域猛地砸案："我这就进宫拒了！"
"不必。"霍锦指尖抚过针尖，"他既设局，我们便破局——顺便送他份大礼。"
她自袖中取出一枚银针，针身泛着奇异蓝光："兄长明日进宫轮值时，将此针插在重华宫梁上。"
"这是？"
"双生珏的克星。"她眼底闪过冷光，"南楚巫医既爱窥视，便让他看场好戏。"
翌日重华宫梁上多了一枚蓝针。当夜南楚王庭骤起骚乱——国师双目溅血，雌珏炸裂！
而千里之外的萧景渊忽发狂症，披发赤足奔出重华宫，逢人便喊："锦娘！我的锦娘！"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霍锦正捣药。杵声顿了一瞬，又继续沉稳响起。
"小姐..."云珠欲言又止。
"放心。"她捞起药渣，"疯症是暂时的，但足够他安分到赏花宴了。"
药渣倾入火盆，腾起青烟。烟中似有蟠螭纹路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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