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退出帐外,帘幕落下,帐内一时静了下来。李震仍坐在案前,手指在那份调度令上轻轻划过“断河桥”三字,眉心微锁。烛火映着他半边侧脸,轮廓沉稳,未有言语。
苏婉从角落起身,未唤侍从,亲自捧来一幅宽幅绢图。她走到案前,将图缓缓铺开,压住了尚未收起的舆图一角。图上用朱砂密密点出七十三处红斑,皆是已建医馆的位置,又以蓝线勾连,形成纵横交错的脉络。
李瑶正欲整理方才的情报卷宗,见状停下动作,目光落在那幅图上。
“军情不能误,”苏婉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可将士倒下时,若无人抬他们回营,胜仗也难持久。”
李震抬眼看向她。
“过去半年,战场阵亡者三千七百余人,因伤不治而亡者近四千。”她顿了顿,“疫病死于乡野者,不下两万。其中八成所患并非绝症,只是无药、无医、无水净。”
李瑶接过话:“我调阅了十七州上报的伤亡簿,前线每战减员,真正死于刀箭者不足三成。溃烂、高热、中毒——这些本可遏制。”
苏婉点头:“我们已有七十多处医馆试运行,医师统一培训,药材由仓廪直供,救治效率比民间郎中高出五倍。若将此制推至全国,三年内可覆盖所有郡县。”
李震沉默片刻,指尖轻敲桌面:“现在大兴工程,人力从何而来?屯田尚未复耕,驿道仍在修缮,你这医馆要建屋舍、配人手、运药材,哪一样不要耗粮动丁?”
“不必另起炉灶。”苏婉取出一份册子,封页写着《医政合一试行策》,“我提议,借军驿之力布医网。各州军驿旁设医馆,由驿丞兼管调度,药材随军粮一同运输。医师培训由现有医者带徒,每年考核一次,合格者授牌行医。”
她翻开一页,指着一行数据:“每投入一石粮用于医馆运营,可减少三石军粮损耗——因为伤兵能更快归队,百姓少病,则劳力不损,赋税不减。”
李瑶补充:“情报文吏也可兼任医政记录。各地医馆每日上报用药数量、接诊人数、疫病征兆,汇总后制成《民瘼通报》,既可预警疫情,也能监督地方执行。”
李震目光移向舆图上的蓝线网络。那些细线从中心州府向外延伸,穿山越岭,竟已悄然织成一张无形之网。
“你是想把医馆变成另一套衙门?”他问。
“不是衙门,是命脉。”苏婉语气平静,“百姓不信空话,只看实利。谁家孩子高烧不退,有人连夜送药;谁父兄战伤流血,有医官跪地缝合——这样的恩义,比十道赦令更牢靠。”
帐内一时安静。
李震缓缓站起身,绕过案几,走到舆图前。他伸手抚过一条蓝线,从豫章一路北上,直至边关要塞。
“去年冬,铁木真部南下,沿途烧村掠粮。我们夺回黑山口时,发现三百具尸首堆在沟里,其中一半是病死的妇孺。”他说,“当时没有医官随军,伤者躺了三天才等到草药。有个小兵抱着同袍哭喊,说他宁可死在马上,也不愿活活烂掉。”
他收回手,转身面对苏婉:“你要多少人?多少粮?多久见效?”
苏婉早有准备:“首批推广十三州,需拨粮五千石,调用一百二十名主医,再从屯田兵家属中选拔三百青年培训为助医。一年之内,每州至少建成三所标准医馆,重点驻扎在交通要道与边境屯区。”
“钱从哪里出?”
李瑶答:“可从盐税盈余中划支。永昌商行伪令一事查清后,追缴赃款共计白银八万两。这笔钱暂存国库,尚未定用项。”
“就拨给医政。”李震说,“另加一道令:凡参与医馆建设者,其家中赋役减半;医师子女可优先入读新设学塾。”
他看向苏婉:“你亲自督管此事,不必事事报批。只要是为救人,该调人调人,该开仓开仓。若有州府阻挠,直接交李毅处置。”
苏婉微微颔首:“谢你信我。”
“不是信你一人。”李震声音低沉,“是信这条路走对了。乱世杀人易,救人难。可唯有救得下人,才算真正掌了天下。”
李瑶已取笔在手,开始起草公文。她一边写一边道:“第一批名单我已圈定:青州、兖州、并州、凉州……都是近年战事频繁、民生凋敝之地。医馆选址优先靠近军营与流民营地。”
苏婉走到她身旁,一同查看:“兖州西境有座旧庙,空置多年,结构完好,可改作医馆。并州那边,我记得有个叫陈九的医师,曾在疫区独自治愈百人,可请他主持培训。”
“名字记下了。”李瑶提笔标注。
李震坐回案前,提起朱笔,在苏婉呈上的《医政合一策》首页写下批语:“准行。凡涉医事,皆由苏氏专断,各部协从如军令。”
放下笔,他又道:“以后这类文书,不必再经我手逐一批阅。你拟好后,盖印即发。若有争议,事后议之,但不得延误施行。”
苏婉接过文书,指尖触到尚温的墨迹。她未多言,只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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