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歇,东华门外的营地灯火仍连成一片。李震站在高坡上回望那片低矮却整齐的帐篷,甲胄边缘结着薄霜。他没再多言,翻身上马,缰绳一扯,战马调头奔向宫城方向。
午门前,大军已列阵完毕。黑压压的兵锋直指宫门,铁甲映着残雪微光,肃然无声。李震策马行至阵前,抬手一挥,传令兵立刻奔向宫墙下递话:“只清奸佞,不伤天子。开宫门者免罪,拒降者连坐。”
话音落了半晌,宫墙上才有了动静。一道身影缓缓踱出,面白无须,披着紫貂大氅,右手握剑,左手搭在身后一人肩上。正是内廷总管曹瑾。他脚下木板吱呀作响,被他挟持的那人衣冠歪斜,眼神涣散,正是雍灵帝。
“李震!”曹瑾声音尖利,“你率兵围宫,是想做乱臣贼子么?今日若不退兵,明日史书便记你弑君篡位!”
李震不动声色,摘下头盔,随手递给亲卫。又解下佩剑,交予身旁将领。他一步步上前,靴底踏碎薄冰,发出清脆裂响。
“我非为夺位而来。”他立于金阶之下,抬头直视曹瑾,“陛下尚在,社稷未倾。我只是问你一句——这些日子,奏折是你批的,药是你煎的,宫门是你锁的。那你告诉我,这皇帝,还是皇帝吗?”
曹瑾脸色一僵,随即冷笑:“竖子狂言!禁军尚在,宫门未破,你不过仗势逼宫罢了!”
“仗势?”李震淡淡道,“你可知城外四万七千流民,如今每人都有棚住、有药医、有田可耕?你可知平西王烧村断驿,百姓哭号千里,而你在这宫里,连一碗热汤都不敢让皇上喝上?”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广场四周。那些原本持戈戒备的禁军士兵,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冻裂的手,有人悄悄松了半口气。
曹瑾察觉异样,猛地将剑往前一送,刃尖抵住雍灵帝脖颈,渗出血丝。“再近一步,我就让他血溅当场!”
李震停步,目光扫过台阶两侧。他知道李毅已在偏殿伏好,只等时机。他并不急,反而放缓语气:“你护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值得吗?你替他签字画押,替他吃药试毒,替他跪迎百官。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认得你是谁?”
雍灵帝呆滞地眨了眨眼,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
曹瑾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动摇,随即怒极反笑:“我不求他记得!我是大雍家奴,生是宫中人,死是宫中鬼!你们这些外臣,懂什么忠义?”
“忠义?”李震冷笑,“你用药熬干他的身子,用权堵住百官的嘴,用火油浇遍太和殿四角,打算最后同归于尽——这也叫忠义?”
曹瑾猛然一颤,厉声喝道:“胡说!谁告诉你火油的事?”
李震不再答话,只轻轻抬手。
箭矢破空之声骤起。
一支短弩自侧殿飞出,精准击中雍灵帝脚下一截承重木柱。轰然一声,木屑飞溅,地板塌陷半寸。雍灵帝惊叫一声,身体前倾。两道黑影从殿檐跃下,一左一右将其架住,迅速拖向安全处。
“放箭!放箭!”曹瑾嘶吼,挥剑乱劈,逼退靠近的士兵。他转身欲退入大殿,却被门槛绊倒,滚了几圈才爬起,满脸血污。
就在此时,侧门忽开。
一人冲了出来。
素袍未冠,脚步踉跄,却是太子。他径直奔到李震面前,双膝跪地,额头触雪。
“将军……”他声音发抖,“孤愿代父受过,请保全宗庙社稷。”
李震俯身,伸手扶他臂膀,却未用力拉起。“殿下不必如此。今日之举,不在私怨,而在天下。”
太子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渐渐坚定。他转过身,面向宫墙与广场,扬声道:“诸位听真!自今日起,我父子失德于民,政令不行,百姓流离。今唯有托付贤能,方可救万民于水火!李震安民有功,治军严明,恳请……代掌朝纲!”
话音落下,广场寂静如死。
一名老禁军缓缓放下长矛,双手合拳,抱于胸前,行了个旧礼。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开始后退,有人干脆丢下兵器,蹲坐在地。
曹瑾立于殿前,环顾四周,见无人响应,忽然仰头大笑:“好啊!好一个父子相弃,君臣背离!你们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了吗?”
他抽出腰间火折,就要往地上泼洒的油迹扔去。
李震目视偏殿。
第二支箭疾射而出,正中他手腕。火折落地,火星四溅,旋即熄灭。
曹瑾惨叫一声,捂着手蜷缩在地。两名暗部成员从暗处扑出,将他死死按住,铁链咔嚓扣紧。
李震迈步踏上金阶。
每一步落下,都有积雪被踩实的声音。他走过瘫坐角落的雍灵帝,对方眼神空洞,口中喃喃不知念着什么。他又经过伏地呻吟的曹瑾,那人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太和殿大门敞开着,里面烛火摇曳,映出长长的影子。
太子跟在他身后半步,喘息未定。一名老宦官颤巍巍捧出玉玺,跪地呈上。李震没有接。
“还不该由我拿。”
他站在丹陛中央,回望广场。大军静立,百姓远观,城头残雪映着天光。他抬起手,指向殿内最深处那张龙椅。
“先把那东西搬走。”
几名士兵应声而入,合力将堆满火油的座椅拖出殿外。木料沾着黑渍,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湿痕。
李震站在原地,望着空荡的御座台基。
风从殿后吹来,卷起几片灰烬。
太子低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震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那张空椅,仿佛在等一个人,或是一道诏书,又或是一个能真正坐上去的理由。
殿角铜壶滴漏,水珠坠入铜盆,发出轻微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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