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将铜管密令交予传令兵时,指尖仍残留着铁屑的粗粝。那枚染血的残渣已被封入机关匣,而他的目光早已越过青阳渡口的焦痕,落在更远的北方。黄河上游的暴雨已连下七日,斥候的快马踏破黎明前的寂静,带来溃堤的消息。
洪水自西北奔涌而下,宁远堡外三十里处的堤岸已现裂痕。流民扶老携幼沿官道南逃,襁褓中的婴孩哭声混在风雨里,被风撕得零落。李骁披甲立于城楼,手中战报墨迹未干:“下游渡口尽数封闭,平西王以‘防疫’为名,拒放一人一车过河。”
李瑶疾步登上主厅,手中沙盘图已被雨水打湿一角。她未及拭去水痕,便将竹尺压在黄河支流线上:“若洪峰继续南移,三日内必灌宁远。百姓可迁,粮仓难搬。”她抬眼看向父亲,“而他们,正等着我们自乱阵脚。”
李震未答,只命人取来水文图谱。这是乾坤万象匣中推演而出的河道变迁图,以灵脉流向为基,标注百年来决口点位。他指尖划过西侧旧堤,停在一片荒滩:“此处地势低洼,十年无户,盐碱遍布。若炸开堤坝,洪流可顺势东引,经岔道直冲平西王三大主仓。”
厅内一时死寂。
赵德猛然抬头:“此举虽能毁其存粮,但万一分流失控,宁远亦将成泽国!百姓刚经火药之祸,岂能再以命试水?”
“所以不能试。”李震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杂音,“是控。水势、风向、土质,万象匣已推演十七种可能,最佳路径只有一条——旧堤中段,宽三丈,深两尺,掘口后以碎石导流,引洪入荒滩,再经自然坡度汇入支渠,最终冲其仓基。”
他将图谱翻转,背面是平西王粮仓布局:“三仓连片,地基浅,墙土松。一旦被淹,非但存粮尽毁,仓体亦将塌陷。而我宁远主城高台未浸,百姓可安。”
“可民心如何?”赵德紧追不放,“您亲下令炸堤,百姓必道李氏不惜民命!”
李震起身,大步走出厅外。雨势未歇,他立于城头,望着远处流民营中摇曳的灯火。一名老妇抱着孙儿蹲在泥地里,头顶仅覆一张破席。他转身取来铁斧,亲手劈断旧堤第一根木桩。
“我来动手。”他说,“谁若恨,便恨我一人。”
消息传开,民夫起初迟疑。有人低语:“这是要拿我们当挡水的墙。”但见李震衣袍尽湿,肩扛石袋,亲自率人掘土填沙袋,又有将士列队搬运,百姓渐渐聚拢。一名少年扛起铁锹,喃喃道:“他都下了泥地,我们还站着?”
堤坝中段终于裂开一道缺口。起初只是涓流渗出,随后洪涛奔涌而出,如巨兽苏醒,顺着人工引导的沟槽向东而去。李瑶立于高岗,手持罗盘测算流速,不断调整导流方向。她命人点燃三堆狼烟,向下游传递水势信号。
李骁同时点兵。他调出五百精骑,分三路封锁通往并州的所有要道。名义上是“防瘟疫扩散”,实则切断一切可能的购粮通道。每支队伍皆配医官随行,凡有商队欲北上,必先查验三日停留记录,再行消毒焚车轮。
“不放一粒米进并州。”他下令,“也不放一具尸体出宁远。”
苏婉早已备好应对之策。她在流民营外围划出三区:重病区、轻症区、健康区,以木栅相隔。医队全员佩戴纱布口罩,每日巡诊两次,凡发热者立即隔离。她亲自调配药汤,以艾草、苍术、黄芩煎煮,倒入大锅熬制,分发至每一帐。
“这不是治,是防。”她对医官们说,“水退之后必有大疫,腐尸、污水、蚊蝇,皆是祸根。现在不动手,日后万人同葬。”
她启用乾坤万象匣中储备的酒精与碘液,对器械逐一擦拭。伤者伤口先以烈酒冲洗,再敷药包扎。一名孩童脚底扎入碎木,高烧不退,她亲自执刀清创,取出腐肉,敷上特制生肌散。三日后,孩童退烧下地,其母跪地叩首,被她扶起:“活人是医者的本分,不必谢。”
李瑶则将灾民转化为劳力。她开仓放粥,但非无偿:“一工换一餐。”百姓需参与新堤修筑,搬运土石、编织草袋、夯实基座。她设工牌制,每日记工,满十日可领布匹一匹,五日可换油盐。老弱者编入炊事队,孩童则清扫营地,拾柴归类。
“饿着的人只会乱,忙起来才稳。”她对赵德解释,“与其让他们坐着等死,不如让他们亲手建生路。”
赵德默然良久,终点头:“此法可行。但若平西王反咬我们蓄意决堤,祸害百姓,该如何应答?”
“由他咬。”李瑶冷笑,“我们有水文图谱、分流测算、百姓工牌、医帐记录。他若敢告,便请朝廷来查。查得出,算他赢;查不出,便是诬陷。”
三日后,洪峰如期改道。斥候飞报:平西王三座主粮仓尽数被淹,仓内存粮泡成泥浆,墙体因地基松软而倾斜,两座已塌。更甚者,因下游渡口封闭,仓中守卒竟无法撤离,被困数日,靠啃食木屑维生。
消息传回宁远,百姓初是沉默,继而欢呼。有人高喊:“老天开眼!”更多人则默默走向工地,扛起沙袋。他们知道,这场水不是天灾,而是人谋;不是毁灭,而是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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