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州的十一月,晨霜把田埂冻得发硬,红柳枝的枯叶在风里打旋,各族百姓正忙着给储水坑盖草帘——怕夜里结冰冻裂坑壁,也怕雪水混着泥沙灌进来。陈老根蹲在坑边,手里攥着草绳,教鲜卑的拓跋青编草帘:“草帘要编得密,一层草一层麦秆,盖在坑口能挡霜,开春化冻还能当肥料,一举两得。”拓跋青学得认真,手指被草绳勒出红印也没停:“俺们辽西的冬雪比这大,回去也给储水坑盖这个,保准冻不坏。”
晒谷场的角落,林啸正和王铁蛋整理新修订的《兴州农法》——桑皮纸订成的册子,里面补了冬储的法子:党项的地窖储粮术、靺鞨的兽皮裹粮法、于阗的葡萄干脱水技巧,每一页都画着简易图样,旁边还注着各族首领的名字,谁提供的法子就署谁的名。“这样新部落来学,就知道这些法子是各族一起琢磨的,不是兴州独有的。”林啸把册子递给王铁蛋,指尖还沾着墨汁,“俺还加了冬麦防寒的法子,是完颜骨教的,用羊粪盖在麦垄上,能挡雪又保暖。”
王铁蛋刚翻开册子,土堡外就传来马蹄声——不是各族熟悉的驼铃或马嘶,而是元廷制式的铜铃,声音沉得发闷。张勇立刻握紧短铳,往土堡门口走:“是元廷的人,看这阵仗,来者不善。”
果然,三匹挂着元廷狼纹旗的马停在土堡外,为首者穿着紫袍,腰间挂着金鱼符,是元廷派来的“招抚使”孛罗帖木儿。他勒着马,居高临下地扫过门口的各族百姓,声音尖细:“赵昺何在?奉大汗令,各族部落若肯脱离兴州,归顺元廷,既往不咎,还能封万户侯;若执意跟着赵昺反贼,待大军一来,定屠尽尔等!”
慕容烈一听就炸了,拔出铜柄弯刀:“你放屁!俺们吐谷浑靠兴州稻种才吃饱饭,归顺元廷?等着饿死吗!”阿古拉也举着沙犁,胡茬气得发抖:“河西的沙障是俺们和兴州一起扎的,稻苗是俺们亲手种的,元廷除了抢粮还会干啥?想让俺们归顺,没门!”
孛罗帖木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份文书:“这是甘麻剌、钱穆的招供状,说赵昺用稻种诱骗各族反元,你们若不信,待开春大军一到,兴州的粮仓会被烧,稻苗会被铲,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赵昺从土堡里走出来,手里举着《兴州农法》,声音平静却有力:“各族归顺的不是赵昺,是能让大家吃饱饭的稻种,是能一起过日子的法子。你看这册子,里面的农法来自吐谷浑、党项、靺鞨,来自每一个想种好粮的部落——元廷若真为百姓好,为何要烧粮仓、铲稻苗?为何要让于阗的百姓在盐碱地里饿肚子,让河西的百姓跟风沙抢粮?”
他话音刚落,尉迟跋就捧着一碗新晒的葡萄干走过来,放在孛罗帖木儿马前:“这是于阗用兴州稻种换的收成,以前俺们连麦种都留不下,现在不仅有葡萄干,还有余粮。元廷给过俺们啥?除了收税就是抢粮!”完颜骨也拎着串晒干的人参:“辽东的冻土,元廷管都不管,是兴州教俺们用秸秆化冻,现在能收新米了——你说赵昺诱骗俺们,俺们倒觉得,是元廷骗了俺们一辈子!”
孛罗帖木儿被怼得说不出话,刚要催马离开,天上突然飘起雪粒——比往年早了十几天,雪粒落在地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不好!冬麦还没盖羊粪!”陈老根突然喊起来,各族百姓也慌了——刚播的冬麦若被雪冻坏,明年春天就没苗了。
“别慌!”赵昺立刻下令,“党项的兄弟去挖地窖,把多余的羊粪运过来;鲜卑、匈奴的兄弟帮着盖羊粪,靺鞨的兄弟拿兽皮来,给麦垄搭临时棚子!”各族百姓立刻行动起来,孛罗帖木儿看着这一幕——吐谷浑的牧民扛着羊粪跑,高昌的族人抱着兽皮赶,于阗的百姓帮着拉草帘,没人理会他这个“招抚使”,只能灰溜溜地打马走了。
雪越下越大,林啸和王铁蛋领着人在麦垄间穿梭,把羊粪均匀地撒在麦苗上,兽皮棚子很快搭起一片,雪落在棚子上,簌簌作响。慕容小烈冻得鼻尖通红,却笑着喊:“俺们祁连的雪比这大,盖三层羊粪就冻不坏,俺帮你们撒!”阿古拉的族侄巴图则带着人扫雪,把麦垄旁的雪扫到储水坑里,“雪水化了能浇地,别浪费!”
直到天黑,雪才停。各族百姓围在篝火旁,喝着蓝珠煮的防风草汤,汤里还加了于阗的葡萄干,暖到了心里。陈老根看着外面的兽皮棚子,笑着说:“这雪来得早,却没冻着麦苗,要是以前各部落各顾各的,早乱套了,现在一起动手,啥坎都能过去。”
赵昺看着篝火旁的一张张笑脸——慕容烈在跟尉迟跋说导流堰的维护,阿古拉在教拓跋青编沙障,林啸在给完颜骨讲《兴州农法》里的冬储细节,忽然觉得,这冬日的雪不是灾难,而是试金石——试出了各族的同心,试出了民心的坚固。
夜深了,雪地里的兽皮棚子泛着微光,像一个个温暖的灯笼。赵昺站在土堡门口,望着远处的储水坑——草帘下的坑水没结冰,坑里还泡着明年的稻种。他知道,元廷的威胁还没停,开春或许还有更大的挑战,但只要这些捧着稻种的手还在一起,只要这些盼着好日子的心还拧成一股绳,兴州就不会倒,复国的路就会一直往前延伸。
而这冬夜里的篝火、棚子、农法册子,还有各族百姓的笑语,都在悄悄告诉世人:真正的根基,从来不是铜墙铁壁,而是百姓心里的那粒稻种,是各族手里的那份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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