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算盘。"我的声音发紧,"跟昨天的藤椅一样,就放门口。"
张奶奶往楼上看了一眼,突然打了个哆嗦,拉着我的胳膊就往楼下走:"别碰!快跟我走!"她的手劲很大,指甲掐得我胳膊生疼,"这楼以前死过人,就在三楼......"
"死过人?"我愣了一下,"谁啊?"
"几十年前的事了,"张奶奶的声音压得很低,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她赶紧咳嗽一声,灯亮了,"说是个女的,在屋里上吊了,用的就是红绳......"她往楼上瞟了一眼,"听说她死前,天天在屋里打算盘,噼里啪啦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我的心沉了下去。算盘上的红绳,女人的声音,还有那把藤椅——难道都是她?
"那后来呢?"我拽着张奶奶的胳膊,不敢松手。
"后来那屋就空了,"张奶奶叹了口气,"谁敢住啊?直到你们家搬来......"她突然停住嘴,往楼上看了看,"你妈回来了,快上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我抬头,看见妈正站在三楼门口,手里拿着钥匙,眼睛盯着那把算盘,脸色白得像纸。
"妈!"我喊了一声,往楼上跑。
妈没回头,只是弯腰拿起算盘,算珠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谁扔的?"她的声音有点哑,手指摸着算珠上的红绳,"这红绳......"
"张奶奶说以前这楼里死过个女的,用红绳上吊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妈手里的算盘突然"啪"地响了一声,一颗算珠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算珠是骨头做的,圆滚滚的,上面的黑垢看得清清楚楚。我刚想捡,妈突然把算盘扔在地上,"哐当"一声,算珠撒了一地,红绳缠在她脚踝上,像条蛇。
"别碰!"她的声音发颤,拽着我进了屋,反手把门闩扣上,"咔哒"一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
那天晚上,我睡在沙发上,不敢回卧室。妈把灯开了一夜,客厅的灯,卧室的灯,连厨房的灯都开着,屋里亮得像白天。可我还是觉得冷,像有股凉气从门缝里钻进来,顺着我的脚脖子往上爬。
半夜,我被一阵玻璃碎的声音惊醒。
声音是从爸妈的卧室传来的,"哐当"一声,接着是爸的吼声。我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冲进卧室——爸正站在床边,手里攥着块镜子碎片,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瞪得溜圆,像要吃人。
妈蹲在地上,正捡玻璃碴,手被划破了,血珠滴在地板上,像朵小红花。"你疯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好端端的砸镜子干啥?"
"有东西!"爸指着对面墙,声音劈了,"一个女的!长头发!脑袋挂在衣架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墙上的衣架空空的,只有妈挂的几件衣服,在风里轻轻晃。可爸说得那么肯定,眼睛里全是恐惧,不像是撒谎。
"我被压住了,动不了,"爸喘着粗气,手还在抖,"她就盯着我笑,头发垂下来,扫着我的脸......我顺手就把镜子砸过去了......"
妈突然不捡玻璃了,她慢慢站起来,眼睛盯着衣架,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我看见她的后颈上,有几道红印子,像被什么东西抓过,和算盘上的红绳颜色一样。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挤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我看见门口的地上,散落着几颗算珠,红绳缠在门把手上,像打了个结。
算盘被爸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还用石头压着。可红绳没扔,妈说要烧了,免得留着晦气。
她把红绳放在灶台上,点了根火柴。火苗"腾"地窜起来,红绳卷成一团,冒出黑烟,散发出股焦糊味,像烧头发。可烧到一半,红绳突然"啪"地炸开,火星子溅在妈手背上,烫出个小水泡。
"邪门了。"爸皱着眉,把剩下的红绳扔进垃圾桶,"这东西怕是跟定咱们了。"
张奶奶听说了昨晚的事,送来了点糯米和艾草,说能驱邪。"那女的是被丈夫逼死的,"她坐在沙发上,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她丈夫赌钱,把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她就天天打算盘,算着怎么还债,最后实在算不过来,就上吊了......"
"她的算盘呢?"我问,手里攥着艾草,叶子上的绒毛蹭得手心发痒。
"不知道,"张奶奶叹了口气,"有人说被她丈夫拿走了,有人说她带到棺材里了......"她往门口看了看,"你们家这情况,怕是她觉得你们占了她的地方,想赶你们走。"
妈没说话,只是往门口的地上撒糯米,糯米粒滚到门缝边,像一排小珠子。"要不......我们搬走?"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人听见。
"搬?往哪搬?"爸的声音有点急,"这房子是租的,押金都交了三个月......再说,它要是跟着我们呢?"
爸的话像块石头,砸在我们心里。是啊,它要是跟着我们呢?藤椅,算盘,红绳,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像块狗皮膏药,贴上就撕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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