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闻讯赶来,拿着渔网和竹竿,在河里捞了一夜。手电筒的光柱在水面上扫来扫去,像无数只慌乱的眼睛。周明宇的爸妈跪在河滩上,哭声被河风吹得七零八落,周明宇妈手里攥着他掉在河滩上的鞋,一遍遍往水里扔,又一遍遍捡回来,鞋上的泥蹭了她满脸。
我和王磊、赵小雅蹲在柳树下,谁也没说话。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把光柱都染成了白色,雾气里好像有个影子在漂,抱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顺着水流往下游去。
“你看那是不是……”王磊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赵小雅赶紧捂住他的嘴,眼睛死死盯着河面:“别瞎说!”
可我看见了,那影子穿着周明宇常穿的蓝校服,怀里的东西是浅黄色的,像块木板。它漂得很慢,快到河湾时,突然停了一下,好像回头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钻进雾气里,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河湾,水草缠在脖子上,越勒越紧。周明宇站在水面上,手里举着他的木碑,碑上的字在发光。他冲我笑,小虎牙白得吓人:“你看,我说了要未雨绸缪。”
周明宇失踪的第四天,镇上的派出所来了人,说小河下游汇入了大江,要去江里找找。周明宇的爸跟着去了,临走前把那只鞋揣在怀里,说要让儿子认认路。
我们几个同学凑钱买了叠黄纸,跑到河边烧。纸灰被风吹得漫天飞,落在水面上,打着旋往下游漂。赵小雅一边烧一边哭,说不该跟周明宇吵架,上周他借橡皮,自己还没借给他。
“他刻木碑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自己要出事了?”王磊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写“周明宇”三个字,写了又划掉,划掉又写上。
没人说话。河面上的雾气还没散,水草在水里轻轻晃,像在点头。
第七天头上,大江那边传来消息——找到人了。
周明宇的尸体被冲到了江滩上,泡得像发面馒头,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的爸妈去认尸,回来后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谁也不理。
王磊偷偷跑去问跟着去的大人,那人叹了口气,说尸体手里攥着东西,掰都掰不开。
“啥东西?”我追问。
“像块木板,”王磊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水听见,“方方正正的,上面好像……有字。”
我突然想起周明宇的木碑。那天在河边看见的木板,不是沉了吗?怎么会跑到江里,还被他攥在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不太平。总有人说,半夜听见小河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像有人在水里走路。还有人说,看见河面上漂着块木板,上面的字在月光下发亮,跟着水流往下游漂,漂到河湾就停下,好像在等什么。
我们不敢再靠近河边。上学绕着路走,放学铃一响就往家跑,连晚自习都不敢留下来。教室靠窗的那个座位空着,周明宇的木板不见了,可总觉得课桌上还留着浅浅的刻痕,像他的影子没走。
有天晚自习,突然停电了。教室里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树影,像张网。赵小雅突然尖叫起来,指着教室后门。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后门的缝隙里,有个东西在晃。方方正正的,浅黄色,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是……是周明宇的木碑!”王磊的声音都变了调。
那东西停在门缝外,好像在往里看。突然,一阵风吹过,窗户“哐当”响了一声,等我们再看时,木碑不见了,只有后门的锁在轻轻晃,像被人碰过。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挤在赵小雅家,她妈给我们煮了姜汤,辣得人眼泪直流。“别自己吓自己,”她妈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脸红红的,“那孩子是可怜,可不会害你们。”
可我总觉得,那木碑不是来害我们的。它好像在说什么,用木纹,用刻痕,用河面上的倒影。
周明宇的葬礼很简单,他的爸妈没力气操办,是村里人帮忙弄的。坟就埋在离小河不远的坡上,朝着河的方向,像他还在惦记着去水里玩。
我们三个去送了花圈,是用野菊花编的,黄灿灿的,摆在坟前,像堆小太阳。赵小雅把自己的橡皮放在坟头,说算是赔给他的。
“你说他会不会半夜从坟里爬出来,去河边找他的木碑?”王磊看着河水,声音有点发飘。
河水绿得发暗,河面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水草的“沙沙”声。
从那以后,每年夏天,小河边都会发生点怪事。有小孩在河滩上捡到过刻着字的木片,像从什么东西上掉下来的;有大人晚上钓鱼,看见河面上漂着块木板,想捞上来,木板却突然沉了,钓线被什么东西拽得笔直;还有人说,在周明宇的坟头,看见过块方方正正的木板,被露水打湿了,上面的字在晨光里发亮。
我们小学毕业那年,村里把小河湾填了,说是要盖新校舍。挖土机轰隆隆地开进来,把水草和软泥翻上来,空气中弥漫着股腥甜的味,像腐烂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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