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破”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御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脏,将那刚刚因破解“归墟”线索而升起的些许振奋,瞬间搅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默伸向海图的手,就那样僵硬地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张寄托了无数希望的图纸只有寸许,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如同金殿外那些汉白玉栏杆一般冰冷苍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先是爆发出极致的、不敢置信的震惊,随即,那震惊便被一股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悲凉所取代。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份染血的军报,只是死死盯着它,仿佛要透过那粗糙的纸张,看到千里之外那座正在被烈火与鲜血吞噬的繁华之城,看到城头浴血奋战直至倒下的将士,看到在铁蹄炮火下哀嚎奔逃的无辜百姓。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钦天监监正、翰林院学士、军器监主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他们。
最终还是王德全颤抖着,将那份沉重的军报,高举过头顶,递到了陈默面前。
陈默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钉在军报上。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尚未完全干涸的、暗褐色的血渍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展开军报,上面的字迹因为仓促和激动而显得潦草扭曲,却字字泣血,带着城破那一刻的惨烈与不甘:
“……佛朗机人以重炮轰塌东南角城墙数丈,敌酋‘卡洛斯’亲率精锐,乘小艇自缺口蜂拥而入!我守军与敌巷战,逐屋争夺,血染长街!然敌众我寡,火器犀利,杭州将军力战殉国,巡抚大人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城内多处火起,军民……军民死伤无算!臣等无能,有负圣恩,唯……唯愿以死报国!杭州……陷矣!”
最后四个字,墨迹淋漓,仿佛是用书写者的心头血混合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狠狠摁上去的。
“砰!”
陈默一拳狠狠砸在龙案之上!坚硬的紫檀木桌面竟被砸得裂开数道纹路,笔架砚台震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胸膛剧烈起伏,喉头腥甜上涌,被他强行咽了下去。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足以燃尽九重宫阙的烈焰!
杭州!东南财赋重地,百万生灵之所系,竟然……竟然真的在他的手中陷落了!周淮安死了,杭州将军死了,巡抚生死不明,无数将士血染疆场,百姓流离失所……而他,他这个皇帝,却还坐在这深宫之中,对着几张虚无缥缈的图纸苦苦寻觅!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滔天的罪责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陛下!保重龙体啊!”王德全哭着跪倒在地。
陈默没有理会他,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底下战战兢兢的臣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援军呢?神机营现在何处?”
兵部尚书噗通跪倒,面如死灰:“回……回陛下,神机营先头部队已至杭州外围,但……但城池已破,敌军控制了城墙和主要通道,我军……我军被阻于城外,难以寸进!后续部队……尚需时日……”
也就是说,援军到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杭州在烈火中燃烧,看着敌人在城内肆虐!
陈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封的杀意和帝王的决断:“传朕旨意!令神机营及所有抵达之援军,于杭州城外构筑防线,围而不攻,绝不能让佛朗机人再将战火向外蔓延!令东南各省,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向杭州方向集结!告诉前线将士,朕……与他们同在!杭州之耻,必要佛朗机人以血来偿!”
他知道,此刻愤怒和悲痛无济于事,他必须稳住阵脚,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杭州已失,绝不能再让佛朗机人趁势扩大战果!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冷,“给朕查!杭州城破,除了敌军炮利,是否还有……其他缘故?!城墙为何偏偏在东南角被轰塌?守军布防为何被对手了如指掌?!”
他怀疑,即便太后已死,苏瑾已被擒,但那张通敌的网,或许还有残存的丝线,在关键时刻,又给了大夏致命一击!
“奴才遵旨!”暗卫指挥使领命,迅速离去。
陈默挥退了其他臣工,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以及那份染血的军报,和桌上那几样与“归墟”相关的物件。失败的苦涩和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走到窗边,望着东南方向那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仿佛能听到那座城市的悲鸣。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一切的重担,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抑和绝望之中,他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枚内蕴紫气的玉蝉,以及那张指向“归墟”的星辰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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