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侍女的呼唤声中，你早早地爬了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去祭拜你英年早逝的丈夫。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你的两个女儿早就坐在了位置上，等待着你的到来：“母亲！早上好，您睡得好吗？”
你有些心虚地咳嗽两声，快速落座：“睡得不错。”
其实你一直都想为她们做个好榜样，早睡早起的，但是想归想，这对你来说实在太难做到了。
你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你的丈夫身上，要不是他说你想睡到几点都没关系，你一定不会养成这样的坏习惯。
起得太早的时候，你通常都没有什么胃口，所以你只是随便吃了点，就撂了餐具，坐在座位上一边喝茶一边她们吃完。
“母亲，我今天给父亲带了一件很特别的礼物哦。”
小女儿冲你眨了眨眼睛，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包得漂漂亮亮的小礼盒，上面还系着黑色的丝带。
每年的祭日，小女儿都会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给丈夫，你还记得之前的几年分别是她画的全家福、一瓶她自己酿的酒、还有她织出来的玩偶之类的东西，今年不知道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你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你的父亲都一定会很喜欢的，就像之前的所有礼物一样。”
小女儿开开心心地又把礼物收起来了。
早餐吃完，你们便乘着马车来到了领地边缘的墓地，丈夫家族的所有已故之人都埋葬在这里，作为最后一个去世的人，他的墓碑显得格外崭新。
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是很符合祭日的天气和氛围。
大女儿和小女儿分别上前跟丈夫说了会儿话，小女儿还把自己精心包装好的礼物拆了出来，摆在他的墓碑旁边——
是一束花。
而且是一束有点眼熟的花。
这个礼物比起之前那些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似乎差了点意思，你摸了摸跑到你身边的小女儿的头，温声道：“今年怎么想到送一束花？”
小女儿没有立刻就回答你的问题，而是指指那束在雨水浇灌下，变得更加娇艳欲滴的花朵：“母亲，您再仔细看看，不觉得这花似曾相识吗？”
看来你的眼熟并不是错觉。
但是丈夫很喜欢给你送花，每天都会有一束新花摆在房间里，而且都是他亲自采摘的。收到的花太多，你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眼前这种纯白色的花朵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你长久的沉默让小女儿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敢置信，她抱着你的手臂摇了摇：“母亲，您不要告诉我，您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个嘛......有是有点印象，但你也知道的，母亲年纪大了......”
“您现在也才二十八岁啊！”
一句话彻底把你给堵死了，你叹了口气，只能老实承认：“玛蒂尔达，你还是给我一点提示吧，你也知道你的父亲很喜欢送花给我，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小女儿瘪着嘴看了你一会儿，才扭头寻求大女儿的帮助：“姐姐，还是你来提醒一下母亲吧，真是的。”
“您结婚那天......”
大女儿只说了五个字，你毕竟还没得老年痴呆，一下子就全想起来了。
这是你和丈夫办第二次婚礼的时候，婚礼上布置的花。
那也是你们正式收养两个女儿的那天，你莫名其妙地被早早拉起来，莫名其妙地被侍奉着穿上了礼服，又莫名其妙地再结了一次婚。
两个女儿作为花童出现，那时候她们才十岁，蹦蹦跳跳地在你身边撒花瓣，可爱的样子看得你的心都要化了。
不过，直到今天为止，你还是觉得丈夫要再办一次婚礼的行为非常的莫名其妙。事实上，他之后还想办第三次婚礼，并且还有每年都办一次婚礼的打算。
别人都是每年一次结婚纪念日，你们是每年结一次婚。
不过第三次婚礼的想法被你坚定地否决了，结婚实在太累，就算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作为新娘出席，也实在是太累了。
真不知道丈夫为什么那么乐在其中。
“母亲，那我们先走啦，您慢慢和父亲说吧。”
大女儿和小女儿冲你招了招手，就撑着伞先行离开了。
你目送着她们消失在雨幕之中，才又转过身，面向丈夫的墓碑：“我总有一种感觉，珀。”
“我感觉你好像还活着，而且就在我的身边。”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亲眼看见你被放进棺椁里，也是亲眼看着棺椁一点点被土掩埋进地底，你不可能还活着。”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还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我的身边。”
雨忽然下大了些，就好像你得到了回应似的。
你之前参加别人的葬礼的时候，总觉得对着墓碑说话是一件很傻的事情。死去的人真的能听到吗？如果死去了却一直停留在人世间的话，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但是现在，你感觉你的丈夫，真的能听见你说的话。
“如果你现在真的还在我的身边的话，应该要气疯了吧，我居然和你的弟弟厮混在一起。”
“之前的你看到我在宴会上和别人多说几句话都要不高兴，现在看到这些，却没有跑来找我抱怨，这是不是也说明，我其实是多心了呢？”
“死了就是死了，你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是想起了之前的时光，也许是气氛烘托到位了，你的眼睛热热的，眼泪夹杂着飘到脸上的雨水一起流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你觉得，你还是有点想他的。
是他先对不起你的，是他先丢下你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随手拭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你盯着墓碑，语气就像冬天的雨水一样冷：“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你就回来找我，不然你就不要在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打扰我。”
除了丈夫，你想不到那道气息的主人还能有谁。
说完这些话，你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你以前从来都不信这些，现在却也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
“算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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