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黏腻潮湿,连带着人的心绪也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文炎敬在官场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精心筹划、力主推行的清丈田亩、均平赋役的新政,触及了本地几家乡绅豪强的根本利益。这些人盘踞地方多年,树大根深,与州府乃至省里的某些官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先是软硬兼施,试图让文炎敬知难而退,见其不为所动,便联合起来,使出各种阴损手段。
有人暗中指使刁民在清丈时聚众闹事,污蔑衙役强占民田;有人收买被裁汰的胥吏,散布谣言,诋毁文炎敬“借机敛财”、“酷吏害民”;更有人将精心罗织的“罪状”,直接递到了按察使司。虽查无实据,但“年轻气盛”、“操切扰民”、“不谙民情”的评语,却像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了文炎敬的头上。上司的申斥,同僚或明或暗的疏远与讥诮,让这个初入官场、满怀赤诚的书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文炎敬本就性格内敛,心事沉重。此番打击,更是将他所有的意气风发都碾得粉碎。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回到后衙,常常是眉头紧锁,对着书案上堆积的公文长吁短叹。如兰关切地询问,想为他分忧,得到的往往是他烦躁不耐的一句“妇道人家,懂什么?”或是干脆长久的沉默。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宿在书房,美其名曰处理公务,实则是对着孤灯枯坐。偶尔回正房歇息,也是背对着如兰,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那份新婚时虽忙碌却温存的体贴,早已荡然无存。如兰小心翼翼地靠近,想为他揉揉发胀的额角,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
巨大的落差和丈夫冰冷的疏离,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了如兰的心。委屈、不解、还有一丝被抛弃的恐慌,在她心中疯狂滋长。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梅雨季墙角的霉斑,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是不是变了心?是不是嫌弃自己这个出身商贾、不够温婉知趣的妻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如兰。她开始留意文炎敬的行踪。他晚归时身上沾染的陌生脂粉气(或许是宴席间沾染的),他偶尔对着某封书信出神时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或许是想起某个有趣的典故),甚至他与衙门里某位年轻书吏娘子在回廊下偶遇时的点头寒暄,都被如兰敏感地捕捉、放大,在心中演绎成不堪的证据。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生长成参天荆棘。如兰变得敏感易怒,时而沉默垂泪,时而忍不住出言讥讽试探。文炎敬本就心烦意乱,面对妻子无缘无故的猜忌和眼泪,更是烦不胜烦,只觉家中也成了另一个令人窒息的战场。夫妻二人,一个心灰意冷,闭锁心门;一个疑窦丛生,如惊弓之鸟。曾经患难与共、相扶相持的那点温情,在冰冷的猜忌和沉默的对抗中,消磨殆尽。文家后宅,陷入了一片令人压抑的寒冬。
消息,再次辗转传到了禹州。这一次,明兰收到的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如兰的痛苦、迷茫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信中虽未明言“外遇”二字,但那字字句句的怀疑与心碎,明兰岂能看不出来?
“夫人,五姑娘这次…怕是真遇到大坎了。”丹橘忧心忡忡。
明兰看着信,秀眉紧蹙。她了解如兰的直性子,也了解文炎敬的傲骨与敏感。这场危机,绝非简单的误会,而是两人性格、处境与沟通方式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剧烈碰撞。若不及时疏导,这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彻底崩断。
她霍然起身:“备车。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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