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春风便彻底甩开了冬日的尾巴,变得柔和而富有生机。河水涨了起来,哗啦啦地流淌着,带着碎冰和泥土的气息。岸边的柳树爆出鹅黄的嫩芽,在风中摇曳生姿。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栓柱去邻村送药了,医馆里一时清闲。安生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几个半大孩子扛着鱼竿、提着水桶,兴高采烈地往河边跑,眼里满是羡慕。
“爹,鱼…”他扭过头,扯着沈远山的衣袍下摆,小手指着窗外,“安生,钓。”
沈远山放下手中的医书,看着儿子渴望的小脸,心中一动。他幼时在京城,虽也读书习医,却少有这般乡野童趣。如今安生长在村里,合该体验这些。
“想去钓鱼?”沈远山弯腰将儿子抱起来。
安生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想!”
林小荷在一旁听了,笑道:“你还会钓鱼?别把安生带到水里去。”
沈远山也笑了:“虽不精通,总还知道如何穿饵甩竿。带他去河边走走也好,晒晒太阳。”
于是,沈远山找出尘封已久的渔具,又用细竹竿和麻绳给安生做了副迷你鱼竿。林小荷给他们准备了水和点心,叮嘱道:“就在浅水边,看好安生,别让他乱跑。”
父子俩便出了门,沿着湿润的田埂向河边走去。安生兴奋极了,自己抱着那小竹竿,迈着小短腿,走得跌跌撞撞,却不肯让爹爹抱。
河岸边,春风拂面,水声潺潺。沈远山选了一处水势平缓、且有树荫的浅滩,将带来的小马扎放下。他先给安生的迷你鱼竿系上一小块红色的布条当浮漂,又挂上一小点面团作饵。
“安生看,这样,轻轻放到水里。”沈远山握着儿子的小手,将鱼线抛入河中,“看着这个红布条,它要是动了,就是有鱼咬钩了。”
安生似懂非懂,但觉得十分有趣,小手紧紧攥着鱼竿,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那一点红色,神情专注得如同面对最复杂的药方。
沈远山自己也支好鱼竿,坐在一旁,并不真指望能钓上什么,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和亲子时光。阳光透过新绿的柳枝,洒下斑驳的光影。河水清澈,可见水草摇曳,偶尔有小鱼群掠过。
时间缓缓流逝。安生起初还能保持专注,但过了一会儿,注意力便被水面的波纹、飞过的蜻蜓吸引过去,开始左顾右盼。沈远山也不催促,由着他去探索。
忽然,安生那小小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爹!动了!动了!”安生激动地大叫,手忙脚乱地想提竿,却差点把自己带倒。
沈远山赶紧扶住他,帮他一起提起鱼竿。只见鱼线末端,一条巴掌大的小白鱼正活蹦乱跳地挣扎着,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钓到了!安生钓到鱼了!”沈远山也难得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帮儿子把鱼取下,放入带来的小木桶里。
安生看着桶里游动的小鱼,高兴得手舞足蹈,小脸兴奋得通红:“安生钓的!鱼!”
这小小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安生。他再次挂饵抛竿,比之前更加认真,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小渔夫。沈远山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平凡的垂纶之乐,比起任何精深的医理,似乎更能让人感受到生命最本真的喜悦。
日头偏西,父子俩收获寥寥,只有安生钓到的那一条小白鱼和沈远山钓到的两条稍大些的鲫鱼。但安生却心满意足,回去的路上,坚持要自己提着那只装了他“战利品”的小木桶,逢人便炫耀:“安生钓的鱼!”
晚上,林小荷将那条小白鱼炖了汤,奶白色的鱼汤鲜美异常。安生喝着自己钓的鱼熬的汤,吃得格外香甜。
“咱们安生,以后说不定是个小渔翁呢。”林小荷打趣道。
沈远山看着儿子,目光深远:“无论是悬壶济世,还是垂纶溪畔,只要他心地光明,快乐顺遂,便足矣。”
春溪水暖,稚子初试垂纶,收获的不仅是几条小鱼,更是一份无价的童年乐趣,和父亲沉静如山的陪伴。这寻常的春日午后,如同那清澈的溪水,在记忆的长河里,留下了一抹明亮而欢快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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