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悄然染黄了黄河两岸的芦苇。浩荡河水奔腾东去,拍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一支军队正在南岸有序地登船,黑色的吕字帅旗在河风中猎猎作响。甲胄碰撞声、军官的口令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着涛声,构成一幅肃杀的渡河图景。
吕布按剑立于岸边高地处,冷眼看着麾下士卒登船。他身披精锻鱼鳞甲,外罩一件玄色战袍,猩红色的盔缨如同跳动的火焰。张辽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渡河作业的每一个环节。
“文远,弘农就交给你了。”吕布没有回头,声音穿透风声,“不可有失,段煨掌管政务,若有异动……”
“主公放心。”张辽的声音沉稳有力。“段德容(段煨字)是聪明人,知晓利害。末将与徐将军必时刻警惕,西线绝不会出纰漏。”他顿了顿,补充道,“主公北渡,亦需万事谨慎。河东豪强,盘根错节,非易与之辈。”
吕布微微颔首。他带来的兵力约五千,以步卒为主,夹杂着千余并州老骑,由成廉、魏续等将领统带。高顺及其陷阵营主力并未随行,仍驻于隐秘之处,既是战略预备队,也守护着那批至关重要的财富。此行目的并非全面开战,而是以精兵锐卒,行威慑蚕食之策。
渡河过程还算顺利,虽有零星小股探马在远处窥视,但并未遭遇像样的抵抗。踏上河东土地的瞬间,吕布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弘农的紧张和审视。这里的土地似乎更为肥沃,空气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咸涩的味道——那是来自南方盐池的风带来的气息。
大军沿河北上,目标直指郡治安邑。然而,行程并未多久,在途经解县地界一处名为柳亭的驿舍附近时,麻烦便找上门来。
一队约百人的豪强私兵,衣甲混杂,却刀枪鲜明,在一个衣着锦袍、态度倨傲的年轻人带领下,拦住了去路。为首那人骑在马上,用马鞭遥指行军队伍,高声喝道:“前方是何人军马?擅闯河东地界,可知会过本县柳公?速速报上名来,验看过所文书!”
行军队伍立刻停下,前军军官上前交涉。吕布在中军,微微皱眉。成廉催马来到吕布身边,低声道:“将军,是解县柳家的人。本地大族,与安邑卫家沾亲带故,平日里嚣张惯了。看样子,是故意来找茬探底的。”
吕布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知道了。看看他们想怎么玩。”
前方交涉似乎并不顺利。那柳家年轻人,名叫柳雍,是柳家家主嫡子,态度越发嚣张:“吕布?哼,不就是那弑主的三姓家奴吗?侥幸得了弘农,就敢来我河东撒野?没有太守手令,没有我家手令,休想从此过!都给爷停下检查!”
他话音未落,队伍中一名年轻气盛的军侯按捺不住怒火。他原是并州老卒,最敬吕布,听得如此辱骂,勃然变色:“放肆!竟敢辱我温侯!”说着便催马上前,欲与对方理论。
柳雍见状,非但不惧,反而狞笑一声:“哟呵?想动手?”他身后那些私兵平日欺压乡里惯了,见对方人少(前军先锋部队),立刻鼓噪起来,几名持刀汉子便涌上来推搡那军侯。
冲突瞬间爆发!那军侯也是悍勇,拔刀便砍倒一人。柳家私兵顿时哗然,纷纷举起兵刃围了上来。驿道之上,刀光乍现,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混战。
“够了!”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断喝从中军响起。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所有人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吕布缓缓策马而出,赤兔马迈着优雅而充满力量的步伐,来到阵前。他甚至没有看那倒地的私兵和溅落的血迹,目光直接锁定了骑在马上的柳雍。那目光冰冷如实质,带着久经沙场、杀戮无数的煞气,柳雍被看得浑身一僵,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大半,下意识地勒马后退了半步。
“柳家?”吕布开口,声音平淡,却让周围温度骤降,“阻挠朝廷钦封镇东将军、奉诏勤王之师行进,纵容私兵攻击官军。你是要造反吗?”
“你…你血口喷人!”柳雍色厉内荏地反驳,“我等只是依例查验!谁知你们……”
“依例?”吕布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谁的例?大汉律法,还是你柳家的家法!本将军奉诏讨逆,途经此地,尔等非但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反而持械拦路,口出恶言,伤我将士!此等行径,与叛匪何异!”
他根本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猛地一挥手:“成廉!”
“末将在!”成廉早已按捺不住,轰然应诺。
“将此獠,及其麾下暴徒,给本将军拿下!敢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吕布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得令!”
成廉脸上掠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大吼一声:“并州儿郎,随我来!”一夹马腹,率先冲出。他身后的数百精锐步骑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闻令如同出闸猛虎,怒吼着扑向柳家的私兵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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