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是你伤了她身。”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但比这更尖锐的，是随之涌入脑海的画面。
姚浅凝胸口那片刺目的鲜红，她踉跄后退时苍白的脸，还有剑刃刺入血肉时，那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是了……这一下，是他该受的。
他竟用剑指着她，伤了她……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对她拔出剑！
一股混合着剧痛和血腥味的回忆涌上喉咙，他几乎要呕出来。
脸颊的灼痛仿佛直接连接着心脏，让他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刻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害。
他没有躲，甚至没有偏头，硬生生受下了这一掌。
不等他从那阵眩晕和悔恨中回过神，穆琯玉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了他的右颊。
“啪！”
“这一巴掌，是你伤了她的心。”
这一下，力道丝毫不逊于前一次，甚至带着更深的寒意。
这一巴掌，猛地打开了他一直不敢触碰的、更深层的痛苦。
他想起了姚浅凝看着他时，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彻底的失望。
他想起了她说的“你永远只会伤害爱你的人。”
她信他，依赖他，甚至……
而他，却因为一个背叛者的死，用剑和质疑，将她那颗心碾得粉碎。
她杀萧云韶必有缘由，他为何不听她解释？
他让她觉得，在她和他那所谓的血脉至亲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让她觉得，在他心里，她是可以被牺牲、被伤害的！
这一巴掌，比刚才那下更痛……痛彻心扉！
两颊都火辣辣地疼着，耳朵里嗡嗡作响。
萧景琰站在那里，身形微微晃动，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强硬，在这两巴掌下被彻底击碎。
他缓缓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红肿的脸颊，那真实的痛感，奇异地让他从连日来的疯狂与偏执中，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看向穆琯玉，眼中不再是宸亲王的威严，也不再是寻找爱人的焦灼，只剩下一个罪人等待最终判决的、赤裸的卑微。
“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吗？”
穆琯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冷笑。
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在知道痛了，知道悔了？
可惜，这世上的后悔药，从来都是最奢侈的东西。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审视货物价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此刻的狼狈。
红肿的双颊，凌乱的发丝，以及那双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乞求……
这副样子，倒是比他那副冷硬傲慢的宸亲王模样顺眼多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浅浅受到的伤害，岂是这两巴掌就能轻易揭过的？
“萧景琰，告诉你她在哪很简单。”
萧景琰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然而，穆琯玉接下来的话，却将那点光毫不留情地掐灭。
“但是她见到你是什么表情，什么样子，得我这边说了算。”
“在我确认你真的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并且有能力不再让她受到同样的伤害之前，你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萧景琰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苦涩和一种被无形绳索束缚住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驳的立场。
穆琯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抛出了第一个，也是最核心的问题，声音冰冷。
“现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当初为什么拿剑指她？”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过，她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这就是你对待比命还重要的人的方式？用你的剑，指着她的心口？”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嘶哑干涩。
“我……不知道。”
“看到云韶躺在地上……看到她手里的血……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愤怒？是震惊？还是……被至亲背叛和可能失去至爱的双重打击，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那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判断，全都灰飞烟灭。
“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一种深切的自我厌恶。
“我被一种……被背叛、被愚弄的狂怒冲昏了头。我觉得她践踏了我对她的信任，觉得她……毁了我仅剩的、对所谓‘亲情’的最后一点幻想。”
他像个愚蠢的困兽，只想用最激烈的方式，逼她给出一个答案，逼她露出破绽，逼她……向他服软。
可他忘了，她从来就不是会服软的人。
他更忘了，他手中的剑，会真的伤到她。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穆琯玉，眼眶通红，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和自嘲。
“比我的命重要？是……她当然比我的命重要！”
“可那一刻……我愚蠢地被‘皇子’的身份，‘兄长’的责任，还有那可笑的、被挑衅的尊严蒙蔽了双眼！我像个最蹩脚的戏子，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荒唐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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