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桐立于巨石之前。
他呼吸轻缓，绵长。
心中的狂喜与浮躁，被悲鸣屿行冥那句“推动它，才是掌控”彻底洗去，只余一片清澈。
眼前的巨石不再是敌人。
它是一座山。
一门课。
师父给予的，最根本的教诲。
晓月桐伸出双手，重新按上巨石粗糙冰冷的表面。
他没有爆发，只是站定，感受。
力道自脚掌升起，贯穿腰腹，传递至手臂。
教科书般的标准发力。
“嗯……”
晓月桐一声闷哼，臂上肌肉虬结。
巨石，纹丝不动。
他毫不气馁，闭上双眼，脑中只回响着师父的话。
“最平稳的呼吸，最均匀的力道，心无杂念……”
他调整吐纳，气息愈发悠长。
他控制力量，试图让每一丝输出都平稳如镜，而非火山喷发。
“起！”
他再次发力。
巨石底部，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摩擦。
然后，再无动静。
他的力量石沉大海，被巨石与大地间的连接吞噬殆尽。
问题出在哪？
晓月桐眉头紧锁。
力量明明更强，为何反而推不动？
“蛮力，只是最低等的力量。”
悲鸣屿行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字字如钟。
“你的身体是无尽风暴的海洋，你却在用海啸冲击礁石。看似声势滔天，实则力量尽数浪掷于咆哮。”
“真正的强大，是化为深海暗流，无声无息，却能将礁石连根拔起。”
“去听。”
悲鸣屿行冥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引导。
“用心去听。听风，听土地的脉动，听这块石头，它自己的‘呼吸’。”
听石头的呼吸？
这是何等唯心的说法。
但，这是师父的教导。
晓月桐没有质疑，唯有遵从。
他放空大脑。
忘记了技巧，忘记了任务。
只是站着，按着石头，将全部意识沉入感官的深海。
【无尽体魄】的力量，此刻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展现。
他的听觉无限延伸。
千米外，溪流冲刷石头的潺潺。
百米外，风过松针的微响。
十米外，悲鸣屿行冥山岳般的心跳，与泪水滑落的细响。
他的触觉，变得无比敏锐。
掌心下，是巨石的每道纹路，是青苔下岁月的湿润气息。
脚掌下，是大地深处，那股与整座山峰同调的，极其缓慢的“律动”。
世界变了。
不再是死物。
而是一个由无数“振动”与“频率”交织的，活着的生命体。
风有风的频率。
树有树的频率。
大地，也有大地的频率。
那石头呢？
晓月桐的注意力，全部灌注于掌下。
一片死寂，一片混沌。
但他没有放弃。
那非人的五感，固执地扫描着这片死寂。
时间流逝。
汗珠从他额角渗出，不是因为劳累，而是精神的高度凝聚。
一旁，悲鸣屿行冥静静“看”着。
他察觉到，晓月桐的气息变了。
凶兽的狂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道”的空明。
这个孩子……
他只提点了一句禅机，寻常剑士数年不得其门。
这少年，竟在片刻间，就触碰到了“聆听万物”的门槛？
这不是天才。
这是圣人！
就在悲鸣屿行冥心神巨震的瞬间。
晓月桐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听”到了！
在绝对的死寂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振动”！
那不是心跳。
那是沉睡亿万年的古老生物，无意识间，最深沉的呼吸。
一下。
又一下。
缓慢，厚重，与脚下大地的韵律完全相同。
磐石的心跳！
找到了！
福至心灵。
他体内的力量不再蛮横冲撞，而是顺着悠长的呼吸，调整着自己的“频率”。
他尝试着，让自己的力量，与那古老的振动，达成同步。
一次。
两次。
当第三次振动在他感知中响起时，他的力量频率，与巨石的频率，完美重合！
就是现在！
晓月桐豁然睁眼！
那双金色瞳孔里，再无暴戾，只剩洞悉本质的澄澈。
他没有嘶吼。
只是平稳地，向前一推。
“嗡——”
一道沉闷悠长的嗡鸣，如巨型陀螺启动。
那块与大地一体，连悲鸣屿行冥都需开启呼吸法才能撼动的“不动石”。
在晓月桐手下，如抹了油的磨盘，平滑，安静，毫无烟火气地……
向前，滑动了整整一尺！
地面犁开一道崭新而平滑的沟壑。
晓月桐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喘息。
他知道，这次发力，消耗的体力不到昨日的十分之一。
这，就是“掌控”！
身后。
“啪嗒。”
一串硕大的暗红佛珠脱手，重重砸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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