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替陈雨泽敷完最后一层疗伤药时,指尖的灵力已虚浮得发颤。
白日山神庙里的剑影、陆云许转身时的决绝、陈雨泽躲闪的眼神,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头,可当她蜷进木屋角落那铺着晒干海草的床榻时,所有纷扰都被倦意揉成了轻烟。
她攥着衣角,无意识地嗅了嗅指尖 ——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旧铁器般的淡香,眼皮一沉,便坠入了梦乡。
梦里没有修真界的灵力波动,只有一片漫到天边的蓝。
潮刚退去,沙滩上还留着浅浅的水洼,映着头顶的云絮,像撒了一地碎镜子。
小螃蟹举着嫩白的螯,在沙面上画出细碎的纹路,又飞快钻进洞穴,只留下几个小圆孔,藏着潮声的余温。
金灵坐在海边小屋的木门槛上,膝头摊着半张未织完的渔网,鹅黄色的棉线在她指间绕了三圈,线头还沾着点刚从窗台上蹭到的海草屑 ——
那窗台摆着只粗陶小鱼缸,里面游着三只透明的小虾,是前几日陆云许从浅滩捞回来的,说:
“给你解闷”。
身后的木屋飘出淡淡的米香,混着晒干的海带气息。
屋檐下挂着的几串鱼干,被夕阳晒得泛着琥珀色的光,风一吹,就轻轻晃着,影子落在她织了一半的渔网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金。
不远处的滩涂尽头,有个人正握着剑。
他没穿修士的锦袍,只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领口还缝着块浅灰色的补丁 ——
是上次他帮她补屋顶时,被木刺勾破的,她连夜用自己织渔网剩下的棉线缝的,针脚有点歪,他却天天穿着。
玄黄色的沙灵剑在他手中流转时,没有半分凌厉的剑气:
剑光掠过沙滩,会轻轻挑起细沙,落成一小堆像星星的沙丘,沙丘顶端还沾着点他故意留下的星砂,闪着微光;
剑脊映着夕阳,会把金红的光洒在翻涌的浪尖,连海浪都似放慢了脚步,温柔地拍着滩涂,把贝壳冲到他脚边。
“阿灵,线又缠了。”
他踩着细沙走过来,裤脚沾了些海水,还挂着片翠绿的海藻,额角沁着的薄汗被海风一吹,泛着细碎的光。
金灵低头一看,果然,膝头的棉线缠成了个小疙瘩,她鼓着腮帮子想解开,指尖却被线勒得发红。
他在她身边蹲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指尖带着点熟悉的粗糙 ——
是练剑磨出的薄茧,还有点沙灵剑留下的铁锈味。
他没说话,只轻轻捻着线头,三两下就把疙瘩解开了,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今天剑练得比往常久。”
金灵轻声说,目光落在他鬓边沾着的一粒粉白贝壳屑上 ——
是刚才他弯腰捡贝壳时蹭到的,她伸手替他拂去,指腹蹭到他耳后温热的皮肤,他的耳尖忽然红了点,像被夕阳染透的浪尖。
“捡了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十几枚粉白相间的贝壳,边缘磨得光滑,是她上次说 “想串成手链” 的那种。
“刚才练剑时看见的,怕被潮水冲跑,就先捡回来了。”
他说着,挑出枚最大的贝壳,用指尖蹭了蹭上面的细沙,又吹了吹,才递到她面前。
“这个当坠子,好不好?”
金灵接过贝壳,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还有那缕淡淡的铁锈味,忽然就想起陨星谷雾里的那颗疗伤丹 ——
也是这个味道,混着点安心的暖意。
她把贝壳攥在手心,点头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了下,又很快伸手,把她散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粥该好了。”
他站起身,顺手把她膝头的渔网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
“今天煮了蛤蜊粥,你上次说想喝的。”
屋里的粗陶锅冒着热气,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里面卧着刚捞的小蛤蜊,壳都张开着,露出嫩白的肉。
陆云许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把蛤蜊肉挑出来,放在她碗里,自己却吃着壳边的碎肉,还笑着说 “这样不浪费”。
金灵看着他碗里几乎没什么肉的粥,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蛤蜊肉拨了一半过去,他想推回来,她却按住他的手:
“你练剑累,该多吃点。”
他的手顿了顿,没再推,只是低头喝粥时,嘴角一直扬着。
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却没遮住眼底的温柔,像滩被夕阳晒暖的海水。
饭后,天还没黑透,他搬来木梯,要补屋顶的破洞 ——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漏了点水在她的枕头上,他一直记着。
金灵在下面递瓦片,瓦片刚晒过太阳,有点暖,她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会停下来,偏过头看她,声音软得像海风:
“小心点,别烫到。”
她会脸红,把瓦片往他手里塞得快些,看着他站在梯子上,认真地铺瓦片,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有细小的光尘在他肩头跳着,像他剑上的星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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