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讲,门槛高一寸,能挡鬼三分。可没人说过,要是门槛自个儿矮了下去,会招来什么。
我们村西头那片坟地边上,就孤零零杵着这么一户,姓王。老王头是个闷葫芦,跟他那半大的儿子王强守着几亩薄田过活。他家那房子,还是他太爷爷那辈儿传下来的,青砖到顶,瓦楞上都长了草,最扎眼的,就是那道门槛——老榆木的,又厚又高,常年累月被人踩被门槛栓磨,中间凹下去一道深沟,油亮亮的,但依旧比谁家的都高出一大截。村里老人见了,总念叨,说这道门槛有年头了,聚气,也能挡煞,保了王家几代平安。
变故出在去年开春。老王头在自家院墙根下晒柴火,脚底下一滑,脑袋不偏不倚,磕在了那块垫脚的石头上,没等抬到卫生院,人就没了。王强哭成了泪人,草草办完丧事,就剩他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老屋。
日子还得过。但打那以后,王强就觉得这屋里不对劲。先是夜里总睡不踏实,迷迷糊糊的,听见堂屋里有动静,不是脚步声,倒像是……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嘶啦嘶啦的,又轻又慢。他起初以为是老鼠闹得凶,或者是风刮动了什么东西,可起来查看好几回,堂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他爹的遗像静静摆在八仙桌上,啥也没有。那遗像上,老王头还是那副愁苦的闷葫芦样。
怪事接连不断。有天早上,王强发现头天晚上明明闩好的堂屋门,竟然虚掩着一条缝。他心头一紧,屋里屋外检查了个遍,没丢东西,也没见生人进来的痕迹。他以为是自个儿夜里起夜忘了闩,可接连好几天,天天如此。那门闩上,也看不出被撬的印记。
最让他脊梁骨发凉的是门槛。那道祖传的高门槛,靠近门轴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片暗红色的印子,怎么擦也擦不掉,像是渗进了木头纹理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似的腥气。王强心里直犯嘀咕,可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跟谁也没提,只是夜里睡觉前,把门闩插了一遍又一遍,还用根顶门棍死死抵住。
可那拖拽声,还是隔三差五地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好像那东西在屋里待得越来越自在。王强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点着灯,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村里的狗也怪,往常夜里叫得欢,可最近一到后半夜,尤其是靠近他家这一片的,都跟哑了似的,一声不吭,整个村子静得吓人。
他去找过村尾的五叔公,村里辈分最老、懂得也最多的老人。五叔公听完,浑浊的眼睛眯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强子,门槛这东西,不光挡外鬼,也防家鬼恋家,不肯走。你爹……去得急,怕是心里有啥放不下,或者,认不得路了?” 王强听得汗毛倒竖。
这天夜里,乌云遮月,外面黑得像锅底。王强睡得迷迷糊糊,那“嘶啦……嘶啦……”的声音又来了,这次异常真切,就像是在他睡房门外。他浑身冷汗直冒,心脏咚咚乱跳,憋着气,轻轻爬下床,摸到门边,把眼睛凑近门缝,往外看。
堂屋里没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进来一点,勉强照出个轮廓。只见地上,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趴在门槛旁边!那影子模模糊糊,像个人形,又似乎不太真切。它一下一下,用不知道是头还是肩膀的部位,反复地、缓慢地,磨蹭着那道高门槛的底部。嘶啦……嘶啦……就是这声音!它不是在屋里走,而是在磨门槛!
王强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那黑影磨蹭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然后,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了。堂屋里恢复死寂,只有门槛角落那片暗红印子,在微弱的月光下,似乎更显眼了。
第二天,王强脸白得跟纸一样,再也不敢一个人住这屋子了。他硬着头皮,把夜里看到的情景,结结巴巴地告诉了五叔公。五叔公叼着烟袋,沉默了很久,才磕磕烟灰,说:“那不是外来的东西。是你爹……他可能死的时候,魂儿没利索,卡在门槛内外了。进不来,也出不去。门槛太高,他过不去。夜里阴气重,他就显形,想磨低那门槛,好回家……或者,好出去。”
“那……那咋办?”王强声音都在抖。
“办法……有一个,不知道成不成。”五叔公抬眼看了看王家老屋的方向,“你把那道门槛……锯矮一点。不用多,和寻常人家一样的就行。给他个方便。是福是祸,就看今晚了。”
锯门槛?这可是祖传的东西!王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想到夜里那诡异的磨蹭声和黑影,他咬了咬牙,总比被活活吓死强。当天下午,他借来锯子,对着那道油亮的高门槛,比划了半天,心一横,吱嘎吱嘎地锯了起来。老榆木很硬,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门槛锯低了两寸多,看上去和村里别人家的差不多了。锯末飞扬,那股铁锈似的腥味好像更浓了。锯完,他看着那新鲜的木头茬口,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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