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张四娃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他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七月的天,不该这么冷的。
"四娃,愣着干啥?进来啊!"
王瘸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张四娃回头,看见王瘸子那张皱巴巴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这地方..."张四娃犹豫了一下,"真能打牌?"
"废话!"王瘸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李半仙找的地方,能有错?快进来,三缺一呢。"
张四娃咽了口唾沫。他本不想来的,但王瘸子说李半仙算过了,今晚他手气一定好。张四娃最近手头紧,房租欠了两个月,房东天天堵门。要是能赢点钱...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哀鸣。张四娃跨过门槛,一股霉味混着线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屋里比想象中宽敞,但很暗。一盏油灯摆在八仙桌上,火苗忽明忽暗,照得围坐的两个人脸上阴晴不定。左边是李半仙,穿着那件常年不换的灰色道袍,笑眯眯地看着他;右边是个陌生男人,瘦得像根竹竿,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是周老板,"王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城里来的,好这口。"
周老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张四娃注意到他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坐吧。"李半仙指了指空着的椅子,"咱们玩两把。"
张四娃坐下时,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摆着一副扑克,牌背是暗红色的,上面印着褪色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这牌..."张四娃伸手想拿起来看看。
"别碰!"周老板突然喝道,声音尖利得不似人声。见张四娃吓了一跳,他又放缓语气:"新牌,还没洗呢。"
李半仙笑着打圆场:"周老板讲究,新牌要主人先洗。"说着,他那双布满老人斑的手拿起牌,熟练地洗了起来。牌与牌之间摩擦的声音让张四娃后颈发麻,那声音太清脆了,像是骨头在碰撞。
"玩多大的?"王瘸子问。
"老规矩,"李半仙眯着眼,"一张牌,一块钱。"
张四娃松了口气。不大,他能承受。
牌发下来了。张四娃拿起自己的牌,触感冰凉,像是摸到了冬天的铁器。他低头一看,心脏猛地一缩——牌面上,黑桃A的图案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那黑色桃心像是一颗真正的心脏,随着火光微微跳动。
"该你叫牌了。"周老板提醒道。
张四娃眨了眨眼,牌面又恢复了正常。他摇摇头,一定是眼花了。
"三分。"他说。
牌局开始了。起初几把很正常,张四娃甚至赢了一点钱。但渐渐地,他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每次他出牌,其他三个人都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什么。而且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的手指都快冻僵了。
"四条二。"李半仙打出一手牌,突然问道:"四娃,你爷爷是不是叫张铁柱?"
张四娃一惊:"你怎么知道?"
"嘿嘿,"李半仙笑得意味深长,"老熟人了。"
张四娃正想问清楚,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好像有人站在他身后呼吸。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但当他转回来时,发现自己的牌少了一张。
"我的牌呢?"他慌张地问。
"什么牌?"王瘸子皱眉,"你手里不是十七张吗?"
张四娃数了数,确实是十七张。但刚才明明...
"快出牌。"周老板催促道,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张四娃打出一手顺子。就在这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四娃,你脸色很差啊。"李半仙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张四娃强作镇定,"继续吧。"
牌局继续。张四娃越来越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屋里不止他们四个人。油灯的火苗时不时会突然歪向一边,好像有人从旁边走过带起的风。有几次,他余光瞥见墙角站着个模糊的人影,但定睛一看又消失了。
最可怕的是牌。他越来越频繁地看到牌面上浮现出模糊的人脸,那些人脸痛苦地扭曲着,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无声地尖叫。而当他赢牌时,其他三个人会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得太大,几乎到了耳根,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王炸!"李半仙突然兴奋地喊道,甩出两张牌。张四娃看到那两张王牌上,赫然是两张扭曲的人脸,一张像王瘸子,一张像...他自己?
"等等,"张四娃声音发颤,"这牌不对劲..."
"哪不对劲了?"王瘸子不满地说,"输不起?"
张四娃想说牌上有人脸,但当他再看时,牌又正常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定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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