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钦使北上问罪的消息,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冰雹,将王府最后一点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砸得粉碎。恐慌不再是水下暗流,而是变成了几乎肉眼可见的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书房区域彻底成了龙潭虎穴,甲胄森冷的亲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铁血气息。往日还能通传文书的小吏,如今连院门都无法靠近,只能战战兢兢地将文书交给外围守卫,再由他们层层转递。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无论官职大小,面色无一不是灰败如土,眼神躲闪,步履虚浮,仿佛刚从阎罗殿前走过一遭。
府中下人们更是噤若寒蝉,行走做事都缩着肩膀,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影子。交谈几乎绝迹,偶有必要的沟通,也全靠飞快交换的眼神和几乎看不清的唇语。一种大难临头的绝望感,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地渗透开来,染黑了所有人的视野。
赵侧妃的“病”更重了,锦瑟院整日里门户紧闭,连周嬷嬷都鲜少露面,只有几个心腹丫鬟端着药盏食盒进出,个个面色惨白,如同惊弓之鸟。但那种压抑不住的、仿佛困兽般的焦躁和恐惧,却依旧从高墙内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在这片如同坟场般的死寂和惶惑中,冷月苑却像风暴眼中奇异的平静点,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绷紧了弦的忙碌。
云舒在最初的震惊和寒意过去之后,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恐惧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速灭亡。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冰冷的绝望感硬生生压下去,眼底重新凝聚起锐利而沉静的光。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是行动的时候。
她首先处理的是“舒云坊”的新品。这批精心打造的香膏和润肤脂,原本是她拓宽财源、稳固根基的重要一步,如今却成了必须立刻变现、换取保命资源的急所。她当机立断,通过陈五,启动了一条之前埋下、从未启用过的紧急渠道——联系了城中一家背景深厚、与京城各方权贵关系盘根错节却独善其身的老字号银楼“玲珑阁”。这家银楼幕后东家神秘,只认货品和利润,不涉派系争斗,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交易过程异常顺利。“玲珑阁”的大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男子,验过货后,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显然识得这些新品价值。他没有多问货品来源,只以略低于市场预期但绝对公道的价格,一口吃下了全部样品和首批订单,并支付了相当可观的一笔定金。银货两讫,干脆利落。
沉甸甸的银票和金叶子到手的那一刻,云舒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得手心滚烫,仿佛握着的是烧红的炭。这是冷月苑未来一段时间赖以生存的命脉。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召来陈五,将绝大部分资金再次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物资。这一次,采购清单更加侧重于易于隐藏、便于携带、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硬通货:更多小巧的金银锞子、疗效确切的伤药成药、轻便耐储存的肉脯和糖块、甚至还有几把打造精良、开了刃的短匕和匕首。所有物资化整为零,通过不同渠道,以最快速度分散藏匿到城外那三处早已选好的隐蔽佃户庄子里,与之前的存粮放在一起。
与此同时,她并未放弃技术上的准备。那个屡次测试不顺的发烟装置,成了她心头一根尖刺。她知道,在真正的危机关头,武力有时远不如制造混乱有效。她将自己关在密室里,对着密册上的配方和之前失败的记录,不吃不喝地反复推演、验算。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油脂的纯度?还是氧化剂的配比?或是引燃材料的反应速度?
夜深人静,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专注的侧脸。终于,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她找到了突破口——环境湿度!之前几次测试都在地窖,湿度偏高,影响了关键材料的反应效率。她立刻调整思路,改进了材料的防潮处理和引信结构。
这一次,她不能再失败。她选择了庄子附近一处绝对荒僻、背风的干涸河谷作为试验场。当那改良后的装置被引燃,瞬间爆发出大量浓密、刺鼻、经久不散的灰白色烟雾,几乎完全遮蔽了方圆数丈的范围时,站在上风口的云舒,紧紧攥着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她终于拥有了一张或许能在绝境中扰乱视线、争取时间的底牌。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冷月苑,已是精疲力尽,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开着那本厚厚的账册。她一页页翻过,上面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数字和物资列表,而是她这数月来,从无到有,从绝望到希望,一步步艰难挣扎的见证。
“舒云坊”从最初变卖首饰的微薄本金,到如今能产出吸引“玲珑阁”这种级别买家的精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