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苑内,云舒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上面密密麻麻列着需额外采买的物资:粟米、陈谷、盐块、硝石、硫磺……每一样都指向一个愈发清晰且不容乐观的未来。窗外呼啸的秋风不再是单纯的背景音,而是化作了遥远战场上金铁交鸣与濒死哀嚎的和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风暴的临近。
然而,就在这片日益沉重的压抑之中,一些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变化,正如同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暖流,预示着某种人心向背的转移。
这变化首先体现在陈五身上。这位昔日只是奉命行事、沉默寡言的护卫,如今看向云舒的眼神里,除了固有的职责所在,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钦佩与折服。他递送情报、采买物资的脚步愈发稳健迅速,甚至偶尔会主动提出一些规避风险的建议。
“夫人,”这日,陈五将新一批采购的药材和实验所需物料秘密运入冷月苑库房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略显迟疑地开口,“近日府外流民渐多,多是北边战乱南逃而来的,城西设了粥棚,但……杯水车薪。管事们奉命严加看守王府各门,尤其警惕陌生面孔。”
云舒正在清点硝石的成色,闻言动作微顿,抬眼看他:“王府近日增购的粮秣,除了入库,可有余裕?”
陈五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大部分直接封存于王府深处秘库,由王爷的心腹亲兵把守,账目直接呈报王爷书房,连赵侧妃都难以插手具体数目。但……据负责看守西角门的老王头酒后嘟囔,侧妃院里的周嬷嬷,前两日曾试图让她的一个远房侄子,冒充粮商的人想探探秘库的虚实,被值守的卫队长厉声呵斥回去了。”
云舒眸光一闪。赵侧妃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还要急,还要长。连军粮秘库都敢打主意,她筹措资金的疯狂程度,可见一斑。这背后,仅仅是贪墨?还是有着更迫切的用途?
“我们自己的储备,进行得如何?”云舒将清点好的硝石小心收好。
“按夫人的吩咐,分散在城外三处稳妥的佃户庄子里,都是以备荒的名义零星购入,未曾引人注意。只是……”陈五面露难色,“如此大量的囤积,若时日一长,难保完全不走漏风声。且银钱方面,虽有‘舒云坊’的进项,但后续采购所需,仍是巨大缺口。”
云舒沉吟片刻。她知道陈五的担忧。“舒云坊”的香皂和酒精生意虽已打开局面,但毕竟时日尚短,规模有限,利润要支撑她庞大的秘密储备和研发,确实捉襟见肘。而赵侧妃的疯狂举动,更像是一把悬顶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切断她本就脆弱的资金链。
“我知道了。银钱的事,我再想办法。”云舒语气平静,心中却已飞速盘算起来。或许,是时候推出“舒云坊”下一阶段的产品了,一些更精致、利润更高、更能吸引城中富户和官宦女眷的东西。
正思索间,小丫鬟知秋端着茶水进来,小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兮兮,又有些愤愤不平:“夫人,您不知道,厨房那张婆子,最是势利眼,以前克扣咱们用度最狠的就是她!可刚才我去取热水,她居然偷偷塞给我一小包上好的冰糖,还说……还说以后冷月苑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悄悄跟她说!”
云舒与陈五对视一眼。张婆子是府里的老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她的突然转向,绝非无缘无故。
知秋继续道:“我悄悄打听了,原来她儿子在前线王爷麾下当个小旗官,前些日子托人捎回口信,说多亏了王府及时送到的金疮药和酒精,救了他和他好几个弟兄的命。还特意说,那酒精清冽厉害,比寻常烧刀子管用十倍!张婆子就认准了,这定是夫人您弄出来的好东西,心里感激着呢!”
云舒微微一怔。她提纯酒精本是为了自保和实验,少量供给王府前线,更多是出于一种模糊的、为自己增加筹码的投资心态,并未想过要收获谁的感激。张婆子这样的底层仆役,其忠诚往往最简单直接——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在乎的人有恩,他们的心便偏向谁。
这并非个例。几日下来,云舒隐约察觉到,府中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似乎在悄然增多。负责浆洗的婆子会特意将冷月苑的衣物洗得更熨帖;守夜的老兵会在巡夜时,看似无意地在冷月苑外围多停留片刻;甚至有一位负责采买皮毛的管事,在交接货物时,隐晦地提点了两句近日哪些货品价格波动异常,似有人在大规模吃进。
这些善意微小而隐蔽,混杂在日常的琐碎中,若非云舒心思敏锐几乎难以察觉。它们并非源于对云舒王妃身份的敬畏——那个身份在过去只带来轻视与践踏——而是源于那些酒精、金疮药,源于她看似无意间展现出的能力,以及这些能力带来的、切切实实的好处甚至恩惠。
它们像一点点星火,在王府这片被赵侧妃高压掌控的沉暗泥潭里微弱地闪烁起来,照亮了某种人心深处的向背。
周嬷嬷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她来冷月苑“巡查”的次数莫名频繁了些,那双三角眼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更加锐利地扫视着院中的一切,试图找出任何可供拿捏的错处。对云舒说话时,表面恭敬下藏着的倨傲和不耐烦几乎要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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