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刃,刮过王府高耸的朱墙,也带来了坊间令人不安的低语。一种被称为“热毒症”的恶疾,开始在京城底层民众间悄然流传。太医院的告示贴在各处街口,言说此为“伤寒变症”,令百姓熏醋避秽,毋要惊慌。
然而,冷月苑内,云舒捧着阿福从市井间抄录回来的、语焉不详的病症描述,眉头越蹙越紧。
“先是突发寒热,高热不退,继而呕吐抽搐,角弓反张,肢体强直……三五日内便衰竭而亡?”她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描述,绝不像是寻常伤寒。高热伴肌肉痉挛、角弓反张……这更像是破伤风杆菌感染的症状。可破伤风通常由深部伤口感染所致,为何会呈现如此规模的聚集性发作?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头。她立刻铺开纸张,凭借记忆飞速绘制起简易的防疫图解,着重描绘了高热、抽搐、颈项强直等关键症状,并在一旁注明了简单的隔离、消毒要点。
“小荷,阿福!”她唤来两人,神色凝重地将图册交给他们,“立刻将这些图册多抄录几份,分发给我们能接触到的所有仆役,尤其是常与外间接触的采买、门房等人。务必让他们认清这些症状,一旦发现疑似,立刻上报,并尽量避免直接接触!”
小荷和阿福见云舒如此严肃,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然而,大多数仆役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暗中嘲笑冷月苑的王妃“小题大做”、“杞人忧天”。唯有少数与冷月苑交好、或曾受其恩惠的仆役,才悄悄将图册藏于怀中。
灾难的降临,往往比预想中更为迅猛和诡异。除夕前夜,当王府上下都沉浸在些许节日的松懈中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马厩传来:一夜之间,三匹健壮的骏马毫无征兆地倒毙,尸身僵硬如木棍,马蹄甚至保持着挣扎蹬踏的姿势。
王府专用的老兽医被紧急召来,查验良久,最终面色发白地得出一个结论:“马传尸!”——这是一种在牲畜间流传的可怕恶疾,极容易传染,且无药可治。老兽医的建议简单而残酷:将所有病马及可能接触过的马匹全部扑杀,深埋,并对马厩进行彻底焚毁。
消息传到主持中馈的赵侧妃耳中时,她正对镜试戴一支新得的赤金步摇。闻讯,她嫌恶地掩住口鼻,仿佛那疫病之气已透过重重庭院传来。
“既是‘传尸’,那接触过病马的人,也必是染了秽气,留不得了。”她轻飘飘地下令,语气冷漠得如同在讨论丢弃一件垃圾,“传我的话:凡与病马有过接触的马夫、仆役,一律逐出王府,不得停留!将他们驱至城外乱葬岗旁的窝棚区,是生是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这道命令一下,王府顿时一片哗然。三十余名马夫及其家眷,哭嚎声、哀求声震天动地,却被如狼似虎的家丁执役们无情地驱赶着,如同驱赶牲畜一般,被强行押送往那处阴森荒凉、专门用来堆积无主尸骸的窝棚区。
李四的父亲也在其中。老马夫只是那日去马厩给当值的儿子送饭,远远看了一眼,此刻竟也被划入“接触者”之列。李四得知消息,疯了一般冲到西侧门,对着守门的护卫队长跪下连连磕头,额头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
“王队长!求求您!行行好!俺爹他只是去送了顿饭,隔得老远,他年纪大了,只是有些咳嗽,绝不是那劳什子‘传尸’病啊!您放他出来,俺带他去冷月苑,王妃娘娘懂医术,定能治好他!求求您了!”
那王队长平日与李四还算熟识,此刻却面冷如铁,一脚将李四踢开,厉声道:“侧妃严令!靠近窝棚区者,与里面的人同罪!李四,你想死别拖着我们!滚开!”
云舒闻讯匆匆赶来时,正看到李四被踢倒在地、绝望哀嚎的一幕。她远远望向那被持械家丁严密看守的窝棚区入口,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呻吟声。时值寒冬,那些人被匆忙驱赶,恐怕连御寒的衣物被褥都未曾带足,就被扔进了那四处漏风的破败窝棚里。
“密闭环境,缺乏御寒物资,人员密集,交叉感染……”云舒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哪里是隔离?这分明是在制造一个巨大的瘟疫温床!是在让他们自生自灭!”
她强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深知此刻与守卫冲突毫无益处。她立刻转身返回冷月苑,行动快得让小荷几乎跟不上。
“小荷,立刻将西厢房最边上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清理出来,所有物品用醋蒸法彻底熏蒸消毒!以后那里作为隔离观察间!”
“阿福!你立刻拿上银钱,去市集,尽可能多地收购大蒜!全部!有多少买多少!然后回来帮我提炼大蒜素!要快!”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小荷和阿福虽然不明所以,但从未见过云舒如此急迫而严肃,立刻分头行动。
冷月苑瞬间如同一个临战指挥所,高速运转起来。云舒则铺开纸笔,试图将疫情的危险性、窝棚区的状况以及立即采取严格防疫措施的必要性写成密信,上报官府或至少设法传递给此刻正在外巡边的墨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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