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院精舍内,浓重的药香压不住弥散的血腥气。玄苦大师躺在云榻之上,面色金纸,气息微弱如游丝。月白的中衣已被剪开,露出胸膛上那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翻卷的恐怖掌印——筋骨尽碎,心肺皆伤!掌印边缘,丝丝缕缕诡异的暗红气息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侵蚀着周围完好的肌体,散发出阴寒恶臭。
药王院首座觉明大师额角沁满汗珠,枯瘦的双手稳如山岳。九根细长的金针,尾端缀着冰蚕丝捻成的金线,精准刺入玄苦心脉周围的九处大穴,针尖微微震颤,散发出柔和的乳白光晕,如同九颗星辰,死死锁住那不断扩散的暗红死气。他的首席弟子慧净,一个面容清秀却眼神坚毅的中年僧人,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刀,刮取一块千年玄冰上凝结的寒露,混合着研磨成粉的紫玉灵芝,轻柔地敷在掌印周边的灼伤处。每一次触碰,玄苦昏迷的身体都会产生本能的抽搐。
“师叔祖!觉明师叔祖!”一个浑身沾满烟灰、脸色苍白的小沙弥(法名虚竹)跌跌撞撞冲进来,带着哭腔,“塔林…塔林火头又起了!东南角‘了尘祖师’的舍利塔基被烧塌了半边!慧性师伯他们顶不住那古怪绿火了!”
觉明大师手中金针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眉头锁得更紧,眼中痛惜沉重如铅:“用玄冰寒露!浇透塔基!拆掉周围引火之物,划出隔火带!告诉慧性,舍利塔塌了可以重建,人不能有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虚竹一愣,随即一抹眼泪,重重点头:“是!”转身飞奔而去。
精舍外廊下,气氛肃杀如铁。
戒律院首座觉醒大师身如标枪,矗立在清冷的月色中。月白色的僧袍一尘不染,仿佛未曾沾染半分塔林烟尘,乌沉的伏魔念珠在指尖缓缓捻动,每一颗星辰铁母铸就的念珠都泛着冰冷的幽光。他面沉似水,细长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目光锐利地掠过面前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的几名巡山武僧和知客僧。
“戌时三刻,火起证禅院。之前何人见过陌生面孔靠近后山?”觉性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骨髓。
“回…回首座!”一名身材矮壮、脸上带着新鲜灼伤的武僧(法号慧武)声音发颤,“弟子…弟子酉时末巡逻后山小径,见过…见过一个卖炭翁推着独轮车往证禅院方向去…车上的柴薪…似乎格外干燥…气味…有些刺鼻…”
“卖炭翁?”觉性指尖念珠一顿,“形貌!口音!”
“个子不高…驼背…裹着头巾,看不真切脸…”慧武努力回忆,脸上肌肉因恐惧而抽搐,“口音…很怪…像是…掺杂了西域腔调的官话…对!他推车的手…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断指!西域腔! 一丝冰寒彻骨的杀机在觉性眼底掠过。他身形未动,目光已如实质般压向旁边的知客僧慧能:“今日可有西域外客挂单?可有采买记录异常?”
慧能脸色煞白,汗水浸透了僧衣:“有!有!有两个吐蕃喇嘛午后挂单,说是朝拜文殊院路过…还有…还有库房管事慧明师兄午前报备,说塔林修缮用的‘赤磷粉’…数目…数目不对!少了足足三坛!”
赤磷粉!遇热即燃,乃修缮古塔时防虫蛀蚁的特殊材料! 觉性捻动念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环环相扣!毒火焚寺,声东击西,趁乱劫夺赤磷焚毁塔林!好毒辣周密的算计!
“搜!”一个字,如同寒铁坠地!觉性猛地转身,月白僧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射向塔林方向依旧翻腾的残烟,“掘地三尺!找!找那断指!找那赤磷残迹!找任何不属于伽蓝的东西!”
塔林废墟,如同巨兽死后的骸骨坟场。焦黑的木炭冒着缕缕不甘的青烟,断裂的经幢石塔半埋在灰烬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硫磺与玄冰融化后的湿冷气息混合的怪味。数百名僧侣如同工蚁,在觉性大师冰冷的注视下,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断壁残垣。铁锹翻动焦土的声音,水桶撞击的闷响,混合着压抑的咳嗽,构成一曲悲怆的哀歌。
“首座!这里有东西!”一声压抑的惊呼从一尊半塌的药师佛石雕底座下传来。戒律院执法僧戒嗔,一个面色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僧人,小心翼翼地从焦黑的瓦砾中,拈起一物。
那是一小块巴掌大小、边缘被烈焰灼烧得微微卷曲的……鳞片! 鳞片呈暗金色泽,在火把的映照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质地非金非玉,沉重异常。鳞片表面布满了细密、古老而诡异的螺旋纹理,仿佛蕴藏着某种原始的、不属于尘世的磅礴力量!更令人心悸的是,鳞片中心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微缩的、难以磨灭的印记——拾玖!
觉性大师一步踏至近前,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枚暗金龙鳞。指尖触及鳞片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悸动,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顺着指尖窜入心头!他体内的易筋经佛元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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