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哗啦一响,不偏不倚,正好翻开。
浓重的墨色扑面而来,一幅触目惊心的插图,占据了半幅页面。
页面顶端,三个触目惊心的古篆大字,仿佛是用鲜血写就:
【凌迟篇】
李思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被王敬忠的惺惺作态所动,而是被那股扑面而来的,纸张与墨水混合的旧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腥错觉,刺痛了神经。
他的目光,冷冽如冰,扫向那本书。
他本想一脚将其踢开,以示不屑。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过的那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页纸上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却又无比写实的木刻版画。
画上,一个人被绑在柱子上,周围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刽子手,手里拿着小刀。
而那个被绑着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更像是一副被屠夫精细拆解过的牲口骨架,只是骨架上挂着的,依稀还是人的轮廓。
画的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笔迹工整,用词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只如工匠记录工序一般,冷静地注解着每一个步骤。
“第一刀,割于眉心,取‘开天眼’之意……”
“第二刀,削其鼻,警示其‘嗅不到人间香火’……”
“……凡三百六十刀,历时三日,期间需以参汤吊命,确保受刑者全程清醒,观自身之血肉,一片片剥离……”
李思远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不怕死。
被赐死,被砍头,甚至被五马分尸,他都想过,也都能接受。
那不过是转瞬之间的痛苦,是成王败寇的必然结局。
可是这个……这不是死亡。
这是对“人”这个概念,最极致的,最残忍的解构!
他李思远,自诩为天下的棋手,视众生为棋子,他一生追求的,是权力,是体面,是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一头待宰的牲畜,被一群屠夫,在万众瞩目之下,一片一片地,活生生地,剐成一堆零件!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本书,而是在看自己的未来!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不是恐惧,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自身尊严被彻底粉碎的战栗!
王敬忠将他所有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悲天悯人的微笑。
他缓缓蹲下身,仿佛真的是在关心一个老朋友。
“李相,你看,这本书画得不错吧?陛下说了,此乃前朝之物,太过残忍,有伤天和。我大炎乃仁义之邦,断不可行此酷烈之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像是要将书合上。
然而,他的手指,却“不经意”地,点在了“凌迟篇”旁边的一行小字上。
“注:若遇顽抗不化之首恶,可对其至亲先行此法,以儆效尤,以彰天威。”
李思远脑中那根紧绷了一生的弦,应声而断。
至亲……先行此法……
那一行字,化作一枚淬毒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他所有伪装,直抵那处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软肋。
他的儿子,他那被寄予厚望,正在翰林院苦读的儿子……
他的女儿,他那刚刚嫁入名门,娇生惯养的女儿……
他的妻子,他那陪伴了他一生,温婉贤淑的妻子……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千刀万剐,因为那是他败了。
但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家人,因为他的“风骨”,因为他的“体面”,而被绑上那根柱子……
“不……”
一个嘶哑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音节,从李思远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王敬忠,那眼神不再是政敌,而是溺水者望向岸边唯一的稻草,哪怕那稻草带着剧毒。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那双曾经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哀求。
他看着王敬忠,那眼神,不再是政敌,不再是死敌,而是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哪怕是带毒的稻草。
王敬忠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无比的慈悲,又无比的森然。
“李相,何出此言?你看,你都出汗了。”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丢在李思远的面前。
“夜深了,天凉,莫要着了风寒。”
“陛下……仁慈。他只是希望你,今天能睡个好觉。”
王敬忠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长者般的温和,可这每一个字落入李思远的耳中,却比刀子剜心还要沉重,一字字,砸碎了他的魂。
睡个好觉?
李思远惨笑起来,笑声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如何睡得着?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儿子被绑在那根柱子上,一遍遍地哀嚎着“父亲,救我”。
他这一生,算计天下,视人命如草芥,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那唯一的软肋,会被人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却又精准无比的方式,给活生生地刨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用最残忍的火焰炙烤。
这不是人谋!这是天谴!
那不是人!那分明是披着孩童皮囊的古老神只,在俯瞰他这只蝼蚁的垂死挣扎!
他根本不屑于跟自己玩什么权谋之术,他直接掀开了名为“命运”的底牌,用因果律的铁鞭,抽打自己的灵魂!
“咯……咯咯……”
李思远牙关战栗,浑身抖如筛糠,冷汗如浆,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喜欢我以帝魂镇国运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我以帝魂镇国运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