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州府衙的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气息。
巨大的濮州舆图铺展在长案之上,山川河流、城池村落清晰可见,然而大片代表着荒芜的空白区域触目惊心,尤其是在标注着范县、雷泽、临濮几个县的地方。
李烨站在图前,手指重重划过那几片刺目的空白,声音沉郁。
“连年战祸,豪强兼并,百姓流离失所。鄄城、濮阳稍好,然范县、雷泽、临濮三县,十室九空,沃野尽成蒿莱!人丁凋敝至此,税赋无从谈起,根基动摇,何谈养军安民?”
葛从周侍立在下首,目光随着李烨的手指移动。
范县、雷泽……这些名字他并不陌生。
当年黄巢大军席卷而过,也曾踏足此地,彼时虽是过境,却也难免征粮拉夫,如今看到舆图上那大片大片的荒芜标记,心头掠过一丝沉重。
他沉声道:“主公所言极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无民则无粮,无粮则军心不稳。”
“正是此理!”
李烨抬眼,目光扫过围案而立的众人:
赵猛虬髯戟张,眉头拧成铁疙瘩;
参军罗隐清癯的面容绷紧,手指无意识捻着稀疏的胡须;
度支曹使柳明姝垂着眼帘,纤长的手指却悬在随身小算盘上方,指节微微蜷曲;
新附的葛从周神色凝重,紧抿的嘴唇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
张归霸则如铁塔矗立,粗粝的脸上毫无波澜,唯有一双虎目紧锁舆图上的空白,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李烨颔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濮州参军罗隐。
“即日起,濮州设立劝农司,由罗隐兼任主事!”
罗隐心头一凛,腰背瞬间挺得笔直,一丝微不可察的激动掠过眼底:“属下领命!”
李烨不再看他,右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舆图中央,震得灯焰剧烈一跳。
“凡我濮州境内,无论官田、逃户田、无主荒地。即刻起,流民皆可至‘劝农司’登记认垦!”
他语速快而沉,字字如铁锤砸在石上。
“依其家口丁壮、垦荒之能,授田!每丁限垦三十至五十亩!授其田契,契上钤我李烨官印,载明田亩四至、大小,分毫不差!”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闻灯芯燃烧的哔剥声和众人陡然加重的呼吸。
授田?
这已是乱世罕有的德政。
然而,李烨接下来的话,才真正是平地惊雷。
“凡认垦之民,持此田契,垦荒不息,五年期满。”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一字一顿,声震屋瓦。
“只要无欠赋,无作奸犯科,此田……即永归其所有!为其永业!可传子孙,可市买卖,官府永不追夺!”
“永业田?”
赵猛失声惊呼,虎目圆睁,虬髯都似要根根立起。
他征战多年,深知土地乃豪强、藩镇命脉,岂能轻授?
这简直是将根基拱手让人!
罗隐捻须的手指僵在半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灼热的明悟。
此乃收揽天下流亡人心之无上利器!
柳明姝悬在算盘上的指尖猛地一颤,几粒檀木算珠被带起,发出清脆却突兀的碰撞声。
葛从周胸膛剧烈起伏,这“永业”二字,不啻于在乱世沉沉的铁幕上劈开一道生天!
连张归霸那岩石般的脸上,肌肉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目光从舆图移向李烨,第一次带上了深沉的探究。
“主公!此策……”
赵猛按捺不住,上前一步,粗声道,“此策是否……太过?土地乃根本,若尽归小民,府库根基何存?将来扩军……”
李烨一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
“赵将军稍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永业田是饵,更是根!无此,流民如何肯归?人心如何能聚?”
“凡认领田地者,在垦荒期专心耕作,收成过后的农闲时节,拣其精壮,编为濮州民军,按时进行操练,为濮州军之后备!”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赋税,阶梯而征!”
“新垦之地,自认垦起,一年之内。”
他环视众人,清晰吐出,“赋、役,全免!”
“全免?”
这一次,连柳明姝也忍不住低呼出声,秀美的眼眸瞬间睁大,指尖下意识地掐紧了算盘边缘,仿佛在飞快计算着府库那点可怜存粮的消耗速度。
“第二年始,至第五年。”
李烨的声音沉稳如山,不容置疑。
“十税其一!只征粟麦本色,其余青苗钱、地头钱等一切苛捐杂税,尽数蠲除!更免一切杂徭!”
他无视众人脸上变幻的惊涛骇浪,继续道,“第六年及往后,十五税其一!同样只征本色,免一切杂税杂徭!”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柳明姝的脸色微微发白,十五税一?
这税率低得令人心颤,远低于当今藩镇动辄三成、五成乃至更高的盘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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