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似乎来得极快。一股沉重的困意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意识。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合上。
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眼角的余光警见,陈医生放在膝盖上的手,似乎无意识地、轻轻弹动了一下食指和中指,像是在敲击某个无形的按键。
那个动作...像极了游戏里选择选项时的点击。
然后,意识彻底沉沦...
黑暗。
粘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似乎在奔跑。
光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前方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
是手机屏幕的光吗?那点光里,似乎浮动着猩红的字--《血色晚宴》?
不....好像不是...
我拼命地向那点光跑去。
近了…更近了...
那光...是从一扇门里透出来的,门牌号...401?好熟悉...这不是我家!我家是302!但为什么这么熟悉?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颤抖着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吱呀--
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让人窒息。
惨白的灯光下,客厅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我眼前猛地展开--撕裂的沙发,破碎的茶几,泼溅得到处都是的、已经发黑发暗的血迹!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那片狼藉的血泊中央。他手里拿着什么..像是一把...剁骨刀?刀尖还在往下滴着暗红的液体。
嗒..嗒.滴落在地板上的血洼里,发出轻微却令人魂飞魄散的声响。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不是爸爸林建国!
那张脸..是陈明远!是陈医生!
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混合着狂热和冰冷的笑容,金丝眼镜片上反射着惨白的灯光,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温和的医生眼神,而是一种….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作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你终于来了,林晚。"他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平日的温和磁性,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新食材'…就差你了。
他举起那把滴血的剁骨刀,一步步向我走来。脚步声在死寂的血色房间里回荡。
“不--!"我发出无声的尖叫,想要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他举起刀,刀锋反射的寒光即将刺入我眼睛的瞬间一
“嘀嘀嘀-一嘀嘀嘀--"
一阵刺耳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如同利刃般刺破了沉重的梦境!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炽灯光扎进瞳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粘腻地贴在身上。
眼前是病房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是心电监护仪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警报声。
“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惊魂未定地侧过头。陈明远医生就坐在那里,依旧穿着熨帖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正低头看着手里一份打开的文件夹。他似乎对我的惊醒和仪器的警报毫不在意。
“做噩梦了?"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心率过速。看来你的潜意识还在进行激烈的斗争。梦见什么了?你父亲?"
我剧烈地喘息着,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惊恐地瞪着他。梦里的画面--他举着滴血的刀,站在401房的血泊中--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那真的是梦吗?还是….被药物诱发出来的….真实记忆?
"我….我梦见了..."我声音嘶哑试探着开口,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401房…血….还有你..”
陈医生翻动文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我,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
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微笑。
“401?"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那是什么地方?你确定是梦?还是…某种记忆的碎片?"
他放下文件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牢牢锁住我。
“林晚,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一个典型症状,就是记忆的碎片化、扭曲和侵入性闪回。大脑为了保护你,可能会把现实中无法承受的恐怖场景,替换成你潜意识里认为'安全'或者'熟悉’的象征物。比如,把你父亲行凶的场景,替换成...你信任的医生?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防御机制,叫做'移置’。"
他的解释听起来专业、合理,无懈可击。
但那双眼睛...那双在梦里举着屠刀的眼睛..此刻同样冷静地注视着我,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我挣扎着反驳,声音带着哭腔,“血的味道..刀的样子..还有401的门牌号….我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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