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话像冰冷的铁锤,一锤一锤砸在我的认知上。意外?巧合?应激障碍?他们在告诉我,我看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大脑在极端恐惧下编织的噩梦?
可是…那块焦黑的名牌碎片!那个穿着校服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秦雨照片上冰冷的眼神…这些都是真的!真真切切!
“那…那她呢?”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死死盯住床头柜上那块焦黑的碎片,“秦雨!那个转学生秦雨!苏沫撕开名牌,后面是秦雨的照片!是她!是她回来了!她在报复!报复我们所有人!”
提到“秦雨”这个名字,两位警察的表情明显变得更加严肃和凝重。
“秦雨同学…”女警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她的情况,我们了解。三年前…那是一场悲剧。但林晚同学,你要明白,逝者已矣。昨晚的事故,是一场极其惨痛的人为纵火案和一系列不幸意外的叠加。我们理解你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将两者在心理上建立了联系。但这需要专业的精神评估和疏导…”
他们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飞。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语气,充满了对我精神状态的怀疑。他们相信冰冷的“证据”,相信“合理”的解释,相信“意外”和“巧合”。他们不相信鬼魂,不相信诅咒,不相信迟来的审判。
我像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疯子。
警察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现场其他细节的问题,我机械地回答着,思绪却早已飘远。他们的笔录本上,记录下的只会是一个精神受创、胡言乱语的幸存者的呓语。关于苏沫,关于秦雨,关于那场带着血腥规则的“告白游戏”,只会成为卷宗里一个无法解释、最终被归咎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谜团旁注。
他们离开了。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仪器的“嘀嘀”声,提醒我还活着。
我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
回放陈默撕下名牌时凝固的表情,回放他被吊起时扭曲的脖子和滴落的鲜血…
回放李浩触电时刺目的蓝光和焦黑的躯体…
回放张雅下跪时喷涌的暗红和爆裂的眼球…
回放苏沫——秦雨——在幽蓝火焰中张开的双臂和那无声的“再见”…
回放那块焦黑的名牌碎片,和消失在走廊尽头、穿着校服的瘦小背影…
冰冷的绝望,比礼堂的烈焰更甚,一点点吞噬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又一次被轻轻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护士。她推着治疗车,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笑容。
“林晚,感觉怎么样?该换药了。”她熟练地准备着器械,目光扫过床头柜,看到那块焦黑的碎片,微微皱了皱眉,“咦?这是什么脏东西?怎么放在这里?”她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捏起那块碎片,看也没看,就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医疗废物黄色垃圾桶里。
“别…”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徒劳的阻止。
碎片落入桶内,发出一声轻响,淹没在一堆沾血的棉签和纱布中。
护士的动作利落而平常,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她开始给我换药,动作轻柔,嘴里还说着安慰的话。但那些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黄色的垃圾桶。那块碎片...那块带着校徽和学号痕迹、证明着昨夜地狱并非虚幻的唯一物证.….就这么轻易地,被当作“脏东西”扔掉了。
就像当年,躺在旧实验楼后冰冷泥地上的那张学生证。我绕开了它,视而不见。
现在,它再一次,在我眼前,被彻底抹去。
护士换好药,叮嘱了几句,推着车离开了。病房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单调的“嘀嘀”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病房里光线迅速暗沉下来,一片压抑的灰白。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脚步声在门外寂静的走廊里响起。
由远及近。
一步一步,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节奏感,停在了我的病房门外。
脚步声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
我的呼吸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限,死死地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敲门声。没有推门声。
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的脚步声,只是我过度紧张的神经产生的幻听。
然而,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却如同实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从门缝底下渗透进来,蔓延到床边,缠绕上我的脚踝,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升。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病房门下方,那道狭窄的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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