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觉的脸一天比一天白,眼窝陷下去,颧骨凸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原本清秀的少年,短短两个月瘦得脱了形,穿的锦袍晃荡晃荡,像挂在衣架上。他不再去书斋,也不翻旧画,就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天,手里攥着支没刻完的玉笛——那是他偷偷找父亲铺子里的玉雕师傅打的,想送给“她”。
“你看,快成了。”他把笛坯凑到眼前,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等刻完这朵缠枝莲,就、就跟壁画上的一样了……”
空气里仿佛真有个声音在应和,轻得像叹息。
马夫人看着儿子这模样,眼泪淌得像断了线的珠子,把铺子里的银器当了大半,求遍了临安城的名医。郎中们来了,号脉时都皱眉头,只说“邪气入体”“心神耗损”,开的方子堆了半桌,熬出来的药汁苦得呛人,马先觉却喝得乖乖的——他说“她”让他喝的,喝了才能快点好。
入秋的时候,马先觉已经走不动路了。他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手指在被单上划来划去,像是在描什么花纹。马肃夫蹲在房门外,烟袋杆戳在地上,烟灰落了一衣襟。他听见儿子气若游丝地说:“你别碰那支笛……还没刻完呢……”
那天夜里,下了场冷雨。马夫人去掖被角时,发现儿子的手垂在床边,手里攥着半截玉笛坯,上面只刻了半朵没完工的莲花。他的眼睛闭着,嘴角却带着点笑,像是梦到了什么甜事。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床沿上。壁画上那个吹笛的仙娥,眼角的朱砂痣不知何时淡了些,玉笛的纹路看着也模糊了些。有人说,是那画中女子把马先觉的魂勾走了;也有人说,是少年自己陷在梦里不愿醒。
马肃夫后来把那半截玉笛坯埋在了神祠的墙根下,又请画师把壁画重描了一遍。可新上的颜料总不如旧的鲜亮,尤其是那仙娥的眼睛,瞧着总像少了点什么。银器铺的熔炉依旧烧不匀火候,只是没人再提马先觉的名字,只有在阴雨天,马夫人路过儿子的空房时,还会停住脚,仿佛听见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混着玉笛的清响,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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