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盘踞在华丽殿宇深处的沉闷与焦虑。王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她面前的案几上,摊着一本《女则》,书页却许久未曾翻动。
殿外春光正好,透过半开的支摘窗,能看见庭院中海棠开得正艳,簇簇团团,如火如荼。但这明媚的景象,并未映入王皇后眼中。她的心思,早已飞向了那座如今圣眷最浓的漪澜殿。
一名身着青色宫装、面容精干的内侍悄步而入,垂首近前,低声禀报:“娘娘,漪澜殿那边……小公主似是染了夜啼之症,已有两三日了,夜里总是不安生。尚药局的侍御医宋安宁,这两日往来颇为频繁。”
王皇后叩击扶手的指尖倏然停住。
“夜啼?”她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短暂却锐利。她端起手边已然微凉的茶盏,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沉吟不语。
宋安宁……她记得此人。其父曾在柳氏门下任职,算起来,与柳家有些香火情分。更重要的是,宋安宁精研小儿科,在宫中颇有些名气。武氏女夜啼,请他诊治,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这“合情合理”之下,是否藏着别的什么?王皇后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仅仅是婴孩寻常不适。她想起前几日母亲入宫时的密谈,那“崂山道士”之事尚在筹划,正苦于难以寻得合适的契机接近漪澜殿,更遑论获取那位被武媚护得如同眼珠子般的皇子李弘的贴身之物。
这突如其来的“夜啼”,莫非……是天赐良机?
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迅速在她心中滋生缠绕。若能借此探病之名,亲赴漪澜殿,或许……或许能在混乱或不经意间,寻得一丝半缕与李弘相关之物。哪怕只是一方用过的手帕,一件换下的小衣,只要沾染了那孩子的气息,对于“厌胜”之术而言,便是足以致命的媒介!
风险固然有。武媚那贱婢心思缜密,漪澜殿如今被她把持得如同铁桶一般。但……机会稍纵即逝。若此番不去,下一次能如此名正言顺踏入漪澜殿内室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武氏母子地位愈发稳固,直至威胁到自己的后位吗?
不,绝不能!
王皇后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决取代。她将茶盏轻轻放回案几,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目光转向那禀报的内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武昭仪初诞皇女,身子正虚,小公主又染恙,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理当前去探望抚慰。去,备一份厚礼,挑些安神补身的药材,还有……将前几日新贡的那对赤金镶宝长命锁也一并取来。”
“是,娘娘。”内侍领命,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王皇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片灼灼的海棠,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风闻已入耳,心动便化作了行动。这步棋,是险棋,却也是不得不走之棋。她倒要看看,那漪澜殿,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她破局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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